云儿和鱼儿每天早上来到王府,来了伸手就忙活计,一点也不拖拉,空闲时准备下一步,一点不窝工。陈大彬写的字心全部被王爷选中,所以二十来幅字心也得七八天能装裱完成。王爷来到云儿干活的地方,看着她干活,并不打扰,只是静静地看。只有她有了空闲,才走过来向她请教,王爷的态度很谦虚,不苟言笑的。云儿并不知道在这以后不久将发生什么,目前的情况自己就是在王府帮忙的小伙计。
看看云儿贴纸的纸墙还有空地方,王爷笑着说:“本王也来试一张。”说着就照着云儿的样子铺纸。云儿忙解下自己的围裙,给王爷扎上,并告诉他如何刷糨糊。比方说,要从右往左顺着刷,糨糊不要蘸多但要刷匀、刷到,等等。好容易刷上一张纸的糨糊,揭起来,拎着,往纸墙上贴,却掉到地上了。王爷看着地上的湿纸,无可奈何地苦笑:“怎么到了本王的手+.++上就不听使唤了?”
云儿说:“您拿得太紧了,手离得太近,这样重心集中,纸沾了糨糊又沉又湿,自然就掉了。”
“这里还有这么多说道啊?”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各行各业都有他各自遵循的法则,也就是办法、规矩,违反了,就干不成事了。”
“这里还有些道理呢。看来,干什么也不容易,都得认真地学。”
“是呢,不付出就没有收获。”
“本王也想学点什么,只是年纪大了,怕是来不及了。”
“您多大呀,就说年纪大了?”
“那,本王也拜你为师学习书画装池吧。”
“您可别逗云儿了,就云儿这两下子还给王爷当老师?”
“孔子不还拜七岁的项托为老师了吗?你都十七岁了,可以!什么时候拜?”
“您当真哪?”云儿咯咯地笑起来。云儿完全是把王爷当成父辈,虽然福晋的表示让人觉得有想法,可是在王爷身上并没有察觉出来一点。可能人家根本就没有任何想法,倒是老爹想多了。云儿对王爷的印象很不错,是个不错的大叔。
云儿的笑声很纯真、自然,丝毫没有矫揉造作,王爷觉得这女孩还不错,当自己的女儿很合适,作女人真是可惜了。
一直有个“满汉不通婚”的说法,其实是不符合实际的。
**哈赤在统一女真之前,为了适应军事需要,设立了黄、白、蓝、红四个旗,后来兼并了女真其它三部,在1615年建立了八旗制度即为正黄、正白、正蓝、正红、镶黄、镶白、镶蓝、镶红,是最早的满八旗。入关后满洲八旗兵力明显不足,故又将降服的蒙古人和汉人编为“蒙古八旗”和“汉军八旗”。
顺治年间,顺治皇帝和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都是很开明的,非常支持和鼓励满汉通婚。但是他们所说的满汉通婚是指加入八旗的汉军旗家眷,并非是个汉人都可以嫁给满人。
福晋的父亲曾经是“汉军正蓝旗统领”,云儿的伯父陈放将军是福晋父亲麾下的先锋参领,所以也隶属正蓝旗。陈放将军很有眼光,他知道满清皇帝入关,定鼎中原,起码得有一百年以上的寿命,汉人在旗的旗民就比不在旗的吃香,所以亲自把胞弟三口从开封老家接来京城。在上峰统计家眷的时候把弟弟三口报了上去,这样陈大彬三口就都是正蓝旗旗民了。虽然陈大彬对此心里十分别扭,可是,就因为云儿有了这个汉军正蓝旗旗民的身份才使得云儿勉强合格为瑞王爷的侧福晋。就是福晋也是如此,她和王爷的婚姻是名正言顺的。
既然王爷知道自己必须娶云儿,就很想从侧面了解一下她各方面的情况,主要是人品。
云儿在将军府中干活一晃就是五六天,她本身就手脚麻利、洒月兑,加上鱼儿姑娘的帮忙,进展很快,一批裱件马上就要完成了。只剩下装天杆、地杆了。云儿自带特制的锯子,还有砍榫头的小斧子等等。王爷一直把裱画全过程看完,到最后这一道工序时,觉得挺有意思,怎么还有木匠的活儿呢?只见云儿画好线,把装地杆用的圆木棍放在凳子上,用脚踩住,提起小锯就开始锯,那动作又娴熟又潇洒,几下就锯好了。然后把木棍的断面用绫绢料头包好,粘上糨糊卷好地杆,很快上好天杆,扎上丝带,成了一幅。然后装第二幅。那利落劲男人都赶不上。王爷暗中佩服,不禁夸赞道:“不错嘛云儿,你这手艺跟谁学的?能工巧匠啊。”
云儿说:“云儿这两下子可差远了,家父裱画才厉害呢。”
王爷:“怎么,你父亲还有这个本事?”
“家父的装池技艺可比云儿强多了,他是从小就学的,我们家族的人不少人都会这个技艺,属于家传。”
在云儿结束装裱字画的前一天下午,福晋把给云儿打下手的二等丫鬟荣儿叫到自己房里,就是当年云游回京时在河间府碰到的那个卖身葬父的女孩。告诉她,自己准备把她送给陈小姐。荣儿当时就给福晋跪下了,哭道:“福晋!是不是奴婢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奴婢可以改!您为什么要把奴婢撵出去?您是奴婢的救命恩人,奴婢还没有报答您的大恩……”说着“呜呜”地哭出了声儿,好不伤心。
“唉,你这丫头,领会错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要把你撵出府,有些话……算了,你下差以后到郑嬷嬷家里,她会告诉你具体情况。三言两语的说不清,总之我不是坑你、害你,是为了你好。”
荣儿听福晋这么一说,觉得事情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糟糕,下了差就赶紧到郑嬷嬷家里去了,也不管是不是晚膳的时间和郑嬷嬷的丈夫在不在,火烧眉毛的时候什么也顾不得了。
郑嬷嬷一家住在府上后面的一套四合院里,荣儿直接就来到郑嬷嬷住的正房,正好朱家的一大家子人都在堂屋里用晚膳,大人孩子十多口,热热闹闹、和和气气的。
“哎呀,这不是荣儿姑娘吗?快进来、快进来!”一向爽直的郑嬷嬷看见了站在门口犹豫不前的荣儿,赶紧把她拉进房门,接着对儿媳说:“赶紧拿副碗筷去,让荣儿姑娘在这里用晚膳。”
“不了不了,不麻烦您了,是荣儿考虑不周,荣儿过会再来。”荣儿红着脸拒绝,一个姑娘家怎么能随便在别人家吃饭呢?郑嬷嬷的丈夫朱先生是有官品的人。
“你这丫头,怎么就外道起来了?不是说想认我干娘吗?在干娘家还外道什么?饭菜是家常的,不是特地给你准备的,快过来,用完了晚膳我告诉你想知道的,别着急别上火,消停稳住,过来,坐我这里。”
其他人也都热情地邀请荣儿。朱先生说:“荣儿姑娘不用怕,平日里我们也经常见到,你还没有我大儿子和女儿大呢,就别客气了。”
荣儿无法拒绝了,挨着郑嬷嬷坐下,郑嬷嬷和女儿不停地给她夹菜,笑呵呵地抚慰着她。
总算是用完了晚膳,朱先生和荣儿打了招呼就出去了,郑嬷嬷拉着荣儿到她住的西屋。
刚一进屋,荣儿就哭了,接着给郑嬷嬷跪下了:“求求郑嬷嬷,您好歹救救荣儿吧。福晋说要把荣儿送给陈小姐!”
“快起来、起来!哪里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啊?是福晋叫你来找我的吧?”
“是,莫不是荣儿做错了什么,惹福晋生气了,还是……”
“不是、不是、都不是!就因为你做的好,福晋信得过你,才把你送给陈小姐。快擦擦眼泪,你听我说啊,福晋告诉我,王爷看中了陈小姐,已经恳请皇上、太后指婚将陈小姐纳为侧福晋,而且太后的懿旨都下来了。”
“什么、什么什么……”荣儿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王爷看中了陈小姐?怎么会呢?王爷和福晋成亲快二十年了,都没有娶侧室,怎么忽然间就看上陈小姐了?宫里送来的秀女他都不要,居然看中了只有七品官位陈大人的女儿?
“这种事不是咱们当下人的能左右的,之所以还没有去陈府宣旨,是王爷福晋都想了解一下陈小姐的人品如何,福晋才想出了一个让陈小姐到府上来裱画的主意。王爷娶侧福晋是大事,你也知道福晋一直没有生育,陈小姐来府上是什么意思不用说你就明白了。陈家的家境不是很富裕,听马平马员外说,陈大人两袖清风,生活十分简朴,家里根本没有几个下人。陈夫人身边只有一位陪房嬷嬷,还有一位厨娘和厨房的两个粗使丫头,陈老爷身边只有一名长随。至于陈小姐就只有跟她来府上的那位鱼儿姑娘服侍。你也知道,其他王府的王爷娶的侧福晋至少有两名陪嫁丫鬟跟随,必须是知心的、信得过的贴心人。让她现找也来不及。所以呢,趁现在把你送到陈大人府上,等陈小姐嫁过来的时候你就作为她的陪嫁丫鬟回来了。陈大人两口是聪明的人,能不明白福晋的好意吗?福晋是信得过你才派你去的。皇上马上就要派公公去陈大人的府上去宣读太后懿旨,宣旨后顶多是两个月的时间就迎娶过来了。也就是说,你在陈家最多也就坚持两个月就回府了。你知道吗?侧福晋是有册封金册的,陪嫁丫鬟的月例是每个月五两银子,虽然算在一等丫鬟之内,可比一等的多二两呢。再者说了,你在福晋房里经常受鬟儿那蹄子欺负,福晋要给你换个环境、提一提等次,这是多大的荣宠?你不偷着乐还哭鼻子呢?当了陪嫁丫鬟以后你的婚事都顺畅得多是不是?怎么也不会配小厮的。我知道你是想报答福晋的恩情,舍不得离开她,但是到了陈小姐房里也是能报答福晋的嘛。我就不明说了,你心里有数。”
荣儿越听心里越敞亮,可是到最后那一句荣儿就郁闷了,这不是叫自己当密探吗?郑嬷嬷是什么人?一眼就看出荣儿的不情愿了。也难怪,这个丫头太善良、太老实了。赶忙说:“不是你理解的那样时时刻刻监视着陈小姐,陈小姐比王爷小了整整二十岁,人又那么漂亮,福晋是真不放心。你就是多留神一下,这两个月里都和什么男人接触,迎娶回来以后悄悄看着她尽量别和年轻侍卫、亲兵、小厮等人打交道。千万别在这个事儿上面出什么岔子,那样对王爷的脸面不好看。你也不是那搬弄是非的人,就实话实说好了。陈小姐是书香世家出身,也是正派女孩,福晋知道没什么事,就是提防着一点罢了。你也知道,福晋房里的二等丫鬟可不只是你一个人,这样的好事怎么就轮到你的头上了?还不是福晋最信得过你?让你给陈小姐裱画的时候打下手也就是让你和她熟悉熟悉,生面孔到她家里人家不戒备才怪呢。多了我也不说了,咱们娘们处得好,我才竹筒倒豆子都倒给你了,行不行的主意你自己拿,但必须是明天早上给福晋一个准信儿,明白了?”
“明白了,多谢嬷嬷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