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翼然楼,福晋把郑、刘、髻儿三人都支开了,单单留下鬟儿。鬟儿有点害怕,以为自己又是哪里做错要挨训斥。福晋说:“我有点重要的话和你说。”
“福晋请说。”鬟儿有点紧张。
“你知道为什么这些天云主子没教新课吗?”。
“是让奴婢们领着大家加工布艺,出售的那头供不上了。”
“不全是。是她在教给鱼儿水儿一样新技艺。不是背着你们,是看看咱们大清的女人能不能接受。她俩接受不了你们也接受不了,因为这个技艺很出格,可不是你说的狗戴个窝头就能学会的,而且要是消息泄露出去会给王爷带来很大麻烦甚至更严重。结果鱼儿水儿两个姑娘都学会了,云主子就和王爷说想教给你们几个教习嬷嬷。她们几个都好说,我是担心你这张嘴,没个把门的,要是说漏了,太后追究起来王爷很可能获—无—错—小说罪。但是这个做活的机器又太好了,比咱们平时做活快多了,你说怎么办?”
鬟儿一听就跪下了:“福晋,奴婢知道自己个儿说话没脑子,可是奴婢会改,这么好的技艺要是不让奴婢学,奴婢还不如死了!您放心、一百个放心、一千个放心好不好?这么重大的事情奴婢是不会乱说的,要是给王爷带来麻烦,奴婢罪该万死、千刀万剐都不能赎罪的!奴婢发誓!要是透露半个字就天打雷劈、车碾马压、嘴上长疔、脚上流脓……”鬟儿不知道该怎么发誓了,所有的严重字眼都使出来了,而且满脸的眼泪。
“好了好了,你说一定守口如瓶就是了,发这些毒誓做什么。佛门讲修口,虽然你不信佛,也得守口如瓶,因为这件事牵扯到咱们府上上上下下四百多号人的脑袋!你在宫里服侍过太后,太后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性格你都知道。她不是坏心,是为了大清江山和皇上的皇位。有一点不利于皇上的她都要坚决铲除。万一太后对王爷怀疑什么了,咱们是百口莫辩,因为有东西在那里,抄家是轻的,弄不好满门抄斩也是可能的。要是满门抄斩恐怕你也逃不了被砍头的命运吧?就是因为一时不慎,值得吗?”。
福晋不得不把事情说严重一些。鬟儿当然知道太后的手段,当年就因为和苏茉尔拌了两句嘴,秀女立马成了丫鬟,还连累了髻儿。鬟儿是太后宫里来的,但不是太后的眼线,进宫时间太短,太后还不熟悉她呢,哪里放心让她当眼线,她又那个性格,福晋明白。
“福晋,您一千个放心一万个放心好了,经过婵婵和奴婢寻死的事儿,奴婢知道云主子是个好人,水儿妹妹也是好人,没有她们鬟儿死都死了,婵婵也活不了。奴婢保证!保证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说一个字。”
“那我可信你了?”
“多谢福晋信任。”
“主要是云主子的信任。东西是她带回来的,要是出了毛病她难月兑干系呀。”
“是是是,奴婢明白。”鬟儿的态度非常认真。
“这个缝纫机就不能大面积铺开了,必须是绝对可靠的人才能使用。好了,你到楼下挑几个粗使丫鬟、婆子,吩咐她们把后面那进房子的西厢房收拾出来,擦抹干净,以后用它安装缝纫机。”
“是,奴婢这就去吩咐。”
王爷在福晋房里歇息,福晋觉得不应该瞒着王爷,就把前几天和云儿谈到的那个事告诉了王爷,因为她觉察到自己做错了。王爷觉得福晋是有要孩子的想法,可是他并不赞成福晋生孩子了。一个是年龄大了,生孩子的危险也大,在大清这样医疗条件落后、年轻产妇还经常发生难产、血崩、产后风等要人命的事情。而且福晋若是怀孕了,生的孩子质量很难保证。万一是个体弱多病的,就像自己小的时候那样拿吃药当吃饭,弄不好夭折了,不是自己找伤心吗?何况福晋本人就是个非常重情的,没得自找麻烦不是?可是他又不能说个不行,那样福晋会很伤心,说不定会迁怒云儿。就和福晋说:“其实儿女不完全是靠那个时间的算计上,而是命中有没有。”
福晋也觉得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这么大岁数生孩子,肯定是危险的,生的孩子再黄皮拉瘦的,不如没有。
王爷也没有任何的不高兴,在福晋房里五天,还是和以前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等到王爷到云儿房里的时候,云儿就被王爷训斥了。吓得云儿赶紧跪下听训。
“干嘛干嘛,谁让你跪了?起来起来。这个事也不能全怪你、不能全怪福晋。就是你们想的太多。其实福晋已经进入更年期,能怀孕的几率很小了,你就该明说。”
“云儿不敢。”
“是啊是啊这是在大清。如果你反对的话福晋一定会想你是怕世子的爵位不稳。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福晋生了儿子,也不一定把煊儿的世子之位给了福晋的儿子,你听说当太子的今天换人明天换人的吗?那是皇上亲自册封的,能朝令夕改吗?福晋的思想完全是大清人的,你的思想就不是了,你要开阔得多。”
“可是如果拒绝了,福晋会很伤心的。”
“我也不好当场就拒绝,但是怎么做还不是我说了算吗?不能让她生了,太危险了!”
“云儿也知道,可是……对不起,都是云儿的话太多了,没有想到会有那种连锁反应。”
“这就是师父不让咱们多说的目的。哭什么,我也没说你错的离谱了,你有你的难处,我能理解。不是批评你,是提醒你注意。咱们的一言一行可能都在太后的眼线监控之内。好了好了……”王爷连拉带抱地把云儿扶起来,轻轻地拍抚着她的后背说:“还是年轻啊,想事不周。好了,没事了,睡吧。”
王爷不在房里,福晋也没睡着,仔细想,自己好像做错了很大的一件事情。心血来潮想生孩子!自己生的孩子是嫡出,那么煊儿怎么办?这不是证明了自己多年来一直在和云儿较劲吗?世子易位云儿情何以堪?放着和睦家庭不要要引起事端?其实福晋还真没想世子爵位的问题。就是想那个更年期之后自己就是老太太了……真是的!怎么糊涂了?
王爷来房里歇息的时候,福晋就哭了:“臣妾错了。”
从来不说福晋一个不对的王爷搂抱着福晋说:“不是错了是思虑不周。咱们已经有了四个孩子,哪一个都会孝顺你给你养老的。你这个年龄生孩子那可是太危险了,如果因为生孩子出问题,搬石头砸天都晚了。你还有师父给的使命呢……”
“臣妾一向自诩自己在修炼上很有悟性,却还是人在世俗之中,想着、恋着世俗中的那些放不下的执念……”
“你明白就好。没有孩子好像不是那回事,有一个操一份心。就说陈夫人吧,把宝宝贝贝都栓在心上了,这也是执念。”
“臣妾很想把孩子抱来喜欢几天,怕陈夫人有想法。”
“你是我的福晋还是侍妾?怎么战战兢兢的?喜欢就抱过来玩几天,你是孩子的嫡母!陈夫人也能轻快几天。你不知道啊,先生两口每天都要给宝宝贝贝洗两次澡,生怕夏天起痱子。咱们那位贝勒爷,进了洗澡盆就不停地打水,高兴得张牙舞爪。他俩洗完了,先生和陈夫人就浑身湿透了。云儿只能晚上照顾孩子,白天哪里有空儿?忙都忙不过来。也不敢把孩子放在她的屋里,那么多箱子,万一倒了就不得了。”
“明天臣妾就接过来,精奇嬷嬷也跟过来。您不知道臣妾多喜欢宝宝贝贝呢,太招人喜欢了!可就是……”
“你这顾虑越来越多了,不能这样,知道吗?”。
几天后,宝宝贝贝才来到福晋房里,福晋特地请田亮在东暖阁里把地面都铺好了。
“哦,额娘的宝贝们,咱们回家了啊,看看你们舅舅给铺的大炕,多漂亮、多干净啊,上去爬吧。”
宝宝贝贝咯咯地笑着在地板革上撒欢儿打滚的。他们已经八个多月,非常健壮,也会爬了。姥姥姥爷把他们养得非常好!
几位精奇嬷嬷坐在东暖阁门口,挡住贝勒、格格逃跑的唯一路线,他们就在软乎、干净、漂亮的地板革上尽情玩耍了。煊儿和蕊儿放学之后都要和宝宝贝贝玩一会的,房里传出几个孩子的尖叫声、嬉闹声,嚷嚷声,福晋觉得特别开心。
宝宝贝贝爬得很努力,开始爬的慢,几天之后就“噌噌”的了。贝贝尤其壮实,不光爬的快,还老想拱起来站着。福晋把他抱到墙跟前,贴墙站住,他有点害怕,胖手紧紧按着墙壁。福晋就安慰他:我们贝贝太勇敢了,贴墙一个大烧饼。”
过了两三天就不害怕了,还试着往前迈步呢。
煊儿拉着贝勒爷的手,训练他走路。扭搭扭搭的好像一只大企鹅。有点害怕还有点兴奋,但是很努力地往前走,摔了还笑呢,**撅很高地爬起来接着走,兴致勃勃。那个笨拙的样子很象大熊猫,萌酷了。
福晋就坐在地板革的中间,看着几个孩子玩。心里热辣辣的。宝宝贝贝和福晋很亲,嘴里发出“娘、娘”的声音,往福晋身上爬。
“额娘尝尝我们宝宝贝贝的馒头手,额娘尝尝,啵!好香啊,这边、这边,好可爱呀。额娘来送女乃了,你们先吃饭,额娘去喝水。”
云儿给福晋请了安,坐在地板革上,脸朝里解开衣扣。
精奇嬷嬷赶紧去出恭。
“妹妹呀,姐姐跟你认个错儿呢。”福晋来了,拉住云儿的手说道。
把云儿吓得差点摔个跟头,直接就给福晋跪下了:“福晋!您在说什么?”
“快起来、快起来,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姐姐说的是真话。”
“云儿实在不敢当!您何曾错了,怎么能给云儿道歉?”
“妹妹你听姐姐说。也不知道姐姐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异想天开要生孩子。四十几岁的人了,做事连想都不想,咱们已经是四个孩子了,这么好的孩子还不知足?姐姐……”
“您想的没错啊,哪个女人不想自己儿女双全呢?太后把雪儿召进宫里,煊儿每天读书,宝宝贝贝在我父母那里,云儿知道,您很寂寞……”
“不是啊,不是这样的,是姐姐太自私了!希望有自己生的宝宝贝贝这样的孩子。”
“您这么想也情有可原啊,咱们府上的孩子还是很稀薄的,您是想着王爷能多有几个孩子,人家安王府有三十多个孩子了。”
“这都不是理由,是姐姐不好,姐姐想得太狭隘了,你别怪姐姐。姐姐就没有想到自己都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就是能生,那孩子的质量也不会很好的。姐姐真的是没想如果自己生了儿子煊儿怎么办。”
“您是说世子之位?您生的儿子是嫡出,自然是您的儿子当世子的。再说了,都是王爷的儿子,谁当世子不行呢?世子的六千两俸禄还不是在咱们府上?”
“妹妹?你怎么这么想?这不是要姐姐羞愧死吗?就是男人也没你这样的心胸啊。”福晋满脸的泪水,紧紧抱住云儿。
云儿也抱住了福晋:“云儿能理解您,知道您的寂寞和无奈。”
福晋哭得抬不起头。
“云儿没有怪您,一点也没有!咱们毕竟是生活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都有自我保护的本能……”
“你就别给姐姐找遮羞布了,姐姐最近常常有突发奇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恕云儿直言,这是更年期的一个小小的表现,不足为怪。云儿会给您找一些解决的方法。福晋,每一个女人都会有从花季少女到大姑娘、小媳妇、老太太这样的生命历程。年岁大了不可怕,关键是心不要老,要勇敢面对自己的人生中每一个阶段。”
“姐姐听你的。”
一场很可能发生的嫡庶纷争就在两个人的互相交心中化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