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用过早膳,王爷来到云儿的住处,吩咐小太监乐呵公公去找朱先生,朱先生放下饭碗就跟来了。他到云儿的住处来过,是王爷请他给云儿把个平安脉或者是这个院里的下人生病了。心里还琢磨着王爷找他是不是因为那本医书,做梦都没想到当今太后惦记上朱正了。朱医官平时和王爷见面的时候不多,不知道王爷找自己有什么事,很忐忑。
到了飞云楼,小乐呵高声喊道:“朱医官到!”
“请进来。”王爷没在主楼而是在田侍卫家开着的窗户招呼他。
进了屋,田总管三口都不在,只有王爷坐在堂屋的八仙桌边。朱先生给王爷请了安,王爷说:“你也坐,本王有几句话和你说。”
“王爷面前哪有卑职的座位?”
“让你坐你就坐,坐下好说话。”
“是是是,卑职。却之不恭了。”朱医官斜欠着身子坐下了。
“朱医官,昨天本王和福晋带着你们这些有官位的人和几位诰命夫人进宫谢恩,福晋说她看见太后的眼光追着你家里的好几次,是不是朱正的事她有所察觉?是不是太后模着当年那个事的一点什么苗头了?知道你家夫人有了摄政王的孩子?然后把她叫进宫察言观色?”
朱医官的头顶好像响了一个炸雷,脸色煞白。开始的时候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有了孩子,但是朱正出生以后,他真是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的。十来年下来,也有了感情。真要是有人把朱正从他身边夺走,他还是会拼命的。
“王爷说怎么办?”
“本王还没有主意呢。看看你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本来本王想过几天告诉你,就怕太后采取突然袭击的办法,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卑职能有什么办法?无非是送回杭州老家,可是如果真的是当今圣上知道了,杭州老家的一百多号人都得人头落地。更可怕的是要连累王爷您和府上所有的人。”
“这个事你看得很清楚。你知道摄政王和本王是怎么个关系。他当年不仅仅是要霸占福晋,而是要报他母亲被殉葬的仇。所以肃亲王的福晋被他霸占,本王的福晋也被他盯上。本王不是怕死的人,可是还有经商的使命。咱们想一个万全之策,让朱正好好活下来、长大,继承你的衣钵。”
“王爷……”朱医官立刻跪在王爷面前痛哭流涕了,“卑职结草衔环当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别这样,赶快起来。昨天本王想了很久,咱们能不能这样……”
“王爷,府门外有一位道家师父来找您。”门房的许公公来通传。
“道家师父?”王爷愕然。他是从小进的寺院,耳濡目染都是佛门中的东西,从来没和道家的人接触过。既然是位道家师父,那也该尊重。于是说:“请到仪门说话。”
仪门就是进了府门之后的第二道大门,是接待不熟悉客人的地方。
来者是位看样子七十多岁的道家师父,一副仙风道骨的气派,一身缁衣,花白的发髻、花白的胡须,手执拂尘,笔直地站在院子中央。
“这位师父,有请屋里坐。”王爷抱拳施礼,这是对道长的尊重,不管是佛门还是道家,是不跪俗人的。
“无量寿尊,瑞王爷请。”
“桂儿上茶,师父请。”
“王爷先请。”
“这位师父从何而来?找本王有事吗?”。
“贫道是从峨眉山来的,路过此地,想看看徒儿清风。”
“峨眉山?您就是道家高人峨眉道长?”
“高人不敢当。贫道与徒儿清风分别十多年,不知他现在如何。”
“您说的清风,本王似乎是没听说过,您确定他在府上吗?”。
“呵呵呵,怪贫道没有说清楚,就是你们府上现在的总管田亮。”
“哎呀,您是亮子的师父?哎呀,失敬、失敬!”
“确切一点说,贫道是他的前师父,他现在的师父是佛门中一位救苦救难的菩萨,那才是世外高人。”
“道长千里迢迢来看昔日的弟子,本王该素斋接风洗尘。”
“那样不是太叨扰了吗?”。这位峨眉道长也没太客气。
“您太客气了,本王吩咐人给您把亮子找来,你们先聊?”
“好好好,不过在找清风之时,还请王爷把他父亲找来。”
“他父亲?陈先生吗?您认识?”
“岂止认识?按俗家辈分,贫道还是陈敬的叔祖呢。”
“这……”王爷给雷到了。先生的叔祖该是云儿的曾祖一辈,那么也是自己的曾祖了?先生说过他有一位叔祖修成道家的高层境界真人,难道是这位吗?
“王爷很奇怪是吗?贫道当年是修到了一定的境界,但是离得道圆满还有一些距离,就到了峨眉山里继续修炼。多少有点异能,知道陈家的后代有难就作为弟子培养。但是清风最终不应该是道家的人,他有更高境界的师父来找他。现在贫道还有一个夙愿,就是培养最后一个弟子,已经找到了。不日就带他离开,十年以后他会以济世神医的面目出现。”
“好好好,您稍等,本王亲自去找您想见的两个人。桂儿你在这里好好服侍这位道长。”
“先生、亮子,你们都在这儿?赶快,仪门那里有一位道长,说是先生的叔祖和亮子的道家师父。”
“啊?”先生和田亮被王爷的话雷得外焦里女敕。愣住了。先生说他叔祖修成得道,那意思就是已经离开尘世;亮子的师父说他们的师徒缘分已尽,以后不会见面。
“快去呀,看看不就知道了?”
“对对对……”田亮搀扶着老爹,一溜跟斗跑向仪门。东暖阁里一位头顶别着树枝发簪的道长正在盘腿打坐。
顾不得打扰不打扰了,田亮轻轻叫了一声:“师父?师父?”
道长睁开狭长的凤眼,笑了:“清风?你真的是清风?这不是男子汉大丈夫了吗?”。
“师父!”田亮一下子跪在峨眉道长的面前,给他磕了三个头,然后抱住了他的双腿,泪花闪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道长看着他,欣慰地点头,喃喃地说:“长大了、长大了。”
先生仔细打量着面前的道长,仔细端详着,心里说:“是他、是他、真的是叔祖!他还在!”
“敬儿,不认识六爷爷了?”
“六爷爷!真的是您?”先生泪流满面地跪在叔祖面前,给叔祖磕头。
“你也快赶上我老了啊。记得你小的时候……不说了不说了,你王爷女婿在跟前呢。”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道长请到里面坐吧。”
“修炼的人没有里面外面的区分,就在这里很好。王爷,贫道早就知道你了。你人品好啊,把住一门好好修吧。”
“那你们先聊,我去给道长准备素斋。”
“叨扰了、叨扰了。”
“六爷爷您既然还健在,为什么不回家呢?”陈先生对叔祖的做法很是不解。
“六爷爷也有自己要做的事啊,在那个大宅门里什么都做不了。我把你儿子培养了整整十年,你不是想见峨眉道长吗?我来了,哈哈哈……”
“想不到、想不到啊,亮子竟然是您的弟子。”
“上天就是这么安排的,他被调换才能到了田镖师的家里,到了田家才能和老祖宗接上缘分。”
“辛苦您了,带着他,还得为他的吃穿操心。”
“他是我曾孙!有什么辛苦的。这孩子很能吃苦,那一次淘气了,我把他倒着挂在树上他也不哭、不求饶,执拗得很。”
田亮不好意思地笑了。随即关心地问道:“您这十多年怎么过来的?”
“还不是和你在一起那样?我又培养了一个弟子,也出师了。我是单传的,每次只带一个弟子。这一次是来找最后一个弟子,这个孩子在你们府上。”
“那是谁?不会是煊儿吧?”
“开玩笑。你们的世子是佛门中人,在人世间要享受大富大贵,不在我的考虑之内。不用猜,到时候就知道了。叫你们两个来见面,也没有什么人世中的爱恨情仇可说的,就是告诉你们,我带走这个徒弟要以特殊方式离开。表面看他是死了,给人一个死的假象,让惦记他的人死心以后不找他了,你们府上也不会受到牵连,更不会耽误你们以后要做的事。但是我告诉你们,千万不要在一个月以内告诉他父母真相。”
“您说的是朱正吧?您放心,我们会按您的嘱咐做。”
“正是朱正。你们不要把他当成什么摄政王的儿子,他就是朱医官的儿子,要以得天花的形式离开人世,然后由我带走。”
王爷来请道长,福晋试做的素菜派上用场了。
佛门居士、道家真人能在一个饭桌上,也是一个缘分。福晋和云儿都被找来,这样的意外相见恐怕是很难出现的,可就出现了。
王爷给峨眉道长安排了一个合适的住处,就是翼然楼楼下东暖阁的里间。看似外面的人很多,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里住了一位道家真人。
“娘!正儿弟弟生病了!本来是在女儿房里和他外甥一起玩来着,忽然间就发起了高热。”郑嬷嬷的女儿慌慌张张的来翼然楼找母亲。
“你爹呢?让他赶快治啊。”郑嬷嬷也有点着急。虽然她对朱正的亲生父亲恨之入骨,但是朱正没有罪啊,他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呢。朱正生病了,郑嬷嬷很着急,跟福晋说了一声,就慌慌张张地和女儿一起回家了。
“他爹,你看正儿他到底是什么毛病?”
“症状很像见喜,可是他不是也种牛痘了吗?”。朱先生对牛痘产生了怀疑。“赶紧、赶紧把煊世子、贝勒、格格转移走!”
“他们从来没离开过府上……”
“没离开也得离开!所有的孩子都弄走。让侧福晋带着煊世子和贝贝勒他们到统领府去躲躲。”
“这可怎么好,还指望他长大了给人看病呢。”
“别想那么多了,赶紧的告诉福晋,不行你也别去前院了。找个路过没进屋的人去告诉!”
“爹!娘!正儿好热。”朱正的热度越来越高。福晋听到消息吓了一跳,也不好问云儿这牛痘管不管用,就和云儿一起把煊儿、宝宝贝贝和云儿都送到统领府上了。
按辈分算,佟统领也是煊儿的外祖父,福晋是他亲侄女。尊贵的亲王世子、贝勒、格格驾临统领府,府上着实热闹了一番。同来的云儿、云儿的侍女、精奇嬷嬷还有煊儿的两个小太监,福晋、福晋的侍女,一大浪头的人都来统领府避难了。被统领大人安排在府上的一座空院子里,这里曾经是佟娘娘的闺房。
王爷心里有数。他知道,这么着有很大的好处,就是让统领府上的人都知道瑞王府上医官的儿子得了天花,然后府上的小主子们都到统领府避难了。佟统领的府上的人当然不知道真相,统领夫人进宫看女儿自然是要提起的。还嘱咐佟妃告诉太后,这些天千万别派人到瑞王府去,府上的孩子都撤出来了。
太后很快就知道了,自然是起疑。怎么这么巧?刚刚模着点须子就有病了,不是装的吧?是真是假很容易分辨,派几个太医去看看不就明白了?于是三个太医拎着药箱给朱医官的儿子看病,回来捎信告诉太后确实是天花。
太后就哭了,心说这摄政王也太不幸了吧?好不容易有了儿子还得了天花。可是一想千万不能给皇上知道了,他要知道准会怀疑自己早就知道了,包庇摄政王、留下祸根,一定会把自己恨到骨子里!心里一千遍一万遍祈祷,千万别给皇上知道了。她不断地派人去瑞王府打听消息,回来的人都说怕是不中用了。太后难过得连晚膳都没用就躺下了,心里翻腾着和多尔衮的那些往事,一宿没睡着,第二天眼圈就乌青了。怕被皇上请安的时候问起,就让身边的宫女给她煮了几个鸡蛋,把熟鸡蛋剥了皮,在脸上不停地滚动,据说这个方法就是除眼袋和由于没睡好,眼睛的四周乌青的。
皇上虽然经常和太后顶牛,但是对她的身体和饮食起居还是很关心的:“额娘您身子不舒服了?赶紧把太医请过来瞧瞧?”
“哪有不舒服,就是晚上吃多了点不大克化,后半夜才睡。”
“朕希望您永远都没有病,还是平时多注意为好。”
“是了是了,多谢皇上的关心。”太后很感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