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苏锦一字一句的说:因为,我根本不需要你的回答!
穆依依愣住了。
忽然,她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可是苏锦接下来的一句话,她好像又不明白了。
因为苏锦说:“虽然我并不一定要你的回答,但是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回答我!”
穆依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着苏锦,无比坚信,无比坦然,无比镇定。
“所以,你刚刚其实只是在诈我,你还是需要我的回答的对不对?”
是的,就在苏锦刚刚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她震惊的以为苏锦其实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她不为人知的秘密,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被别人知道了,而这,让她觉得自己无所遁形,让她惊慌不安,也不知所措。但是随之而来的苏锦的第二句话,她很快反应过来,不,苏锦并不是真的知道什么,她只是在诈她,想让她轻而易举便把秘密说出来,是的,就是这样,而且,她也这样表达了出来。
她会把她激怒的,穆依依这样想。
她说不定还会杀了她的,穆依依这样想。
但是,她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她要取她的性命就像捏死一只小小的蝼蚁一样简单而不费吹灰之力,穆依依这样想。
于是,她闭上了眼睛。
于是,她听见了笑声。
然后,她睁开了眼睛。
“孩子,你到底还是太年轻了!”苏锦笑着说。
穆依依蹙起了眉,她不太高兴,不因为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单纯的因为苏锦竟然称她为,孩子!
她已经十七岁了,怎么可能还是孩子?更何况即使她看不清苏锦的面容,也无法猜测得出年龄,但是她可以肯定,苏锦未必就真的比她大多少,更没有到能够把她当作孩子看的年纪,所以,这让穆依依觉得自己受到了歧视和质疑,所以,穆依依很不高兴。
然后她才想起回味苏锦刚才的那句话:孩子,你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太年轻了
穆依依彻底僵住,或者她真正猜错的,根本不是前一个,而是,最自以为是的后一个!
“孩子,既然你依然不愿意回答我,那么,你便静静听着,我来替你回答这个问题。”苏锦微笑着继续道,用的还是那个穆依依非常不喜欢的称呼。
但是苏锦接下来的一字一句,穆依依听得已经震惊得完全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锦说:“你原本不叫穆依依,你叫穆安媛。”
苏锦说:“你是原兵部左侍郎穆显峥的女儿,你的父亲是当时已经是兵部尚书了的许长贞的下属,许长贞利用职位权利之便常年扣留部分或者私自削减边防官军的用需物,从而尽裹私囊,但是他上欺下瞒,功夫做的太天衣无缝,竟然如此多年都从未被揭发,直到鱼庸关兵乱的发生。”
苏锦说:“七年前的鱼庸关兵乱,朝廷认为是鱼庸关那些守军常年驻守在外,军纪松散使得这些人开始不安分,再有人从中煽风点火而最终导致;而下面的百姓出于立场的不同,看法当然是跟朝廷不一样的,他们所认为的更多的原因是在朝廷上,就比如说朝廷令这些守军一守就是五六年乃至七八年才得以换防一次,再比如说朝廷所发放的银响太少,所提供的驻守军需不足等等等。但是只有一个人,对整个事件的起因心知肚明,这个人,就是许长贞。偏偏可笑的是,当时受朝廷之命前往镇压的人,就是许长贞,当然,这里面也有毛遂自荐的成分。”
苏锦说:“但是有一件许长贞始料不及的事情是,时为兵部左侍郎的,你的父亲穆显峥竟然从一些毫不起眼的蛛丝马迹里得到了一些意外线索,而且在半月之内就查到了许长贞的头上,那时你父亲已经几乎可以肯定自己所有的推测都完全是对的,真正的起因,既不在朝廷,也不在鱼庸关的那些守军,而是在许长贞。于是你父亲怒气冲冲的直闯许长贞的军帐,当着许长贞的面痛指其不忠不廉、无仁无义,而且直言次日便要上奏朝廷,传达圣听。”
苏锦说:“但是这件事情最终还是没能传到陈皇的耳朵里,许长贞也至今任然安然无恙,因为那个唯一知道全部真相的人,你的父亲穆显峥,当日便意外坠崖而亡了,甚至连尸骨都没能找回来。”
穆依依从开始的震惊到后面已经忘了震惊,只剩下无声的哭泣,闭着眼,泪流满面。
“难过就大声的哭出来,别憋着!”苏锦平直的看着她,像是下命令一般。
穆依依闭着眼,她看不到苏锦面上的神色,但是她知道那一定是很冷,很不容抗拒的神色。
但是,穆依依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我再说一遍,既然难过,就哭出来,毫不掩饰的哭出来!!”苏锦大声道,谁都听得出来,她的声音里有很沉的怒意,虽然谁也不知道这股怒意从何而来。
除了碧兮,所以碧兮转身了,没有人看到,她的眼角正有一滴晶莹的水珠无息滚落。
也许是真的有些吓得,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穆依依的眼睛睁开了,她看着苏锦,目光里却根本没有任何聚焦,她看起来有些呆滞,有些麻木,泪水也没有停止,却始终没有哭出一丝的声音来。
也是一个多么倔强的姑娘,在这一点上面,她们都很像
像影儿一样的牺牲,像她一样的倔强。
“那不是意外,那是蓄意的谋杀,那是杀人灭口!”穆依依低声喃喃道,目光依旧涣散一片。
“我知道。”苏锦说。
“是许长贞,是他谋害了我的父亲!”
“我知道。”
“所以,我是回来报仇的。”
“我知道。”
从头到尾,苏锦只用了三个字,回答了穆依依所有的话。
这段对话听起来是如此的枯燥乏味,却不知这是这么多年以来,穆依依第一次对他人提及这些,说者与听者,有心也好,无心也罢,至少此时此刻,在苏锦面前,穆依依觉得,这些都已经没有必要再隐藏。
不知过了多久,穆依依没有再说话,因为已经睡过去了。
苏锦起身上前,亲手替穆依依理好被褥,然后才转身离开。
京畿巡抚最终还是没能把凶手找出来,陈皇毕竟也算是女婿,岳父突然遭了这么一个不算事儿的事儿,总还是应该过府探望一下的,于是许长贞一醒过来,陈皇就携妙淑妃出宫入府探望了一番,然后又是一阵梨花带雨嘤嘤啜泣,再一顿家宴,然后探望结束。
既是私人恩怨,又找不到凶手,事情也就不了了之。而且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这完全是许长贞与他人的私人恩怨,人家后辈回来报仇的,而且这仇还报到了床上去,弄出了个险些牡丹花下死,就差做鬼也风流了。偏偏还弄得满城风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实在可谓丢人,也不知道许家人去京畿巡抚报案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这还不是结束,或者更准确的说,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半月之后,京畿巡抚大门之前,一个身着绯色轻衣的蒙面女子,敲响了鸣冤的大鼓,声震朝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