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月坐在窗棱上,嗑着瓜子看着下面的街道,然后说了句,“走了!”
这话里指的当然是刚刚走下去的周云。
碧月转过头来,看着苏锦,非常认真的说道,“苏姐姐,有一点我非常非常的不能明白,既然咱们费气费力麻烦了这么大一遭,然后才把人弄来了这,结果难道就为了说这么一堆完全没有什么意义的废话吗?这也太不划算了吧!”
荆玉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碧兮瞥了一眼碧月,淡淡一笑道,“碧月,作为你姐姐,我再提醒你一次,如果自己不懂,就不要随便乱发表任何的意见和看法,还总闹些没头没脑子的笑话,你知道什么叫做丢人现眼吗?不知道也没关系,姐姐可以来告诉你,所谓丢人现眼,也就是像你现在这样!!”
碧月狠狠瞪着碧兮,模样看起来像一头被惹怒的小怪兽,愤愤道,“我是没脑子,是丢人现眼,既然你这么看不顺我,那你干脆别要我这个妹妹了多好,省了我丢你的人!”
碧兮微微一怔,顿时拍桌怒道,“碧月,你怎么说话的!这是你跟姐姐说话的态度吗!”
碧月也横起来,“我就是这态度,我不听话,也没什么脑子,而且还总给你添麻烦总给你丢人现眼,有我这么个妹妹你这姐姐做的确实是不容易,所以白碧兮,你爱认不认!”说完这话,从窗棂上跳下来,气冲冲就往外走。
碧兮更火了,就要起身训斥,但是被旁边的苏锦拉住了,“姑娘,这丫头她”
苏锦微笑着摇了摇头,“你跟她较真做什么,她现在虽然跑出去了,但是以她的性子,可能也就是跑去某个地方大吃大喝一顿,然后回府找个舒服的地方睡上一觉,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你要真的不放心,那也让荆玉跟去看看她就是,她现在正气头上,你还继续骂她,或者跟上去拦她,这不是让她更不高兴吗!”
荆玉走过来,“我去看看她吧!”
碧兮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头,苏锦看向荆玉,“你远远看看就行,别上去打扰她!”
荆玉嗯了声,快步走了出去。
碧月怒气冲冲的大步跑下楼的时候,在楼道口转角与迎面而来的一个客人正撞了个满怀。
话说所有人都看见,明明是碧月不看路不看人的跑下来撞了别人,结果却剧情反转,碧月破口大骂起别人来,不知道还真的以为是别人撞了她呢!骂了还不算,她不让道,对方也没让,于是她成功发挥了她的大力推掌,一把将人推开,然后理直气壮,扬长而去。
刚好走出来,看到这一幕的清风楼楼主秦明抬手蒙住自己的眼睛,不忍直视,欲哭无泪的低声呢喃道,“姑女乃女乃啊,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呢!以后可不能再让首主把你一起带来了,不然我这清风楼,可就真的要只剩下清风咯”
问题是,碧月前脚冒犯得罪了人,他后脚还得屁颠屁颠的去补救!能够来这里的绝大多数都不是一般小人物,这要得罪了后果可就严重了,赔不是请包含甚至免单只要能用得上的招尽数都得用上,遇上脾气好的是没事,若遇上脾气不好的,那麻烦才真的是大了!
好在那位被撞,还被推了一个踉跄的客人也只是蹙了蹙眉,似乎没有太生气,或者说别人只是素质修养好,不予计较这些而已,但是没把事闹大总归是好事!
掐着时间,秦明假装刚刚得知突然变故的样子,从楼上匆匆忙忙赶下来,走到那客人已经落座的位置面前,恭敬歉意道,“这位公子您没事吧,刚刚那姑娘是我一个远房表妹,脾气不好,也不太懂事,所以不小心冲撞冒犯了公子,但是她也绝非故意为之,作为她的亲人,我在这里替她向公子您赔罪了,还请公子多多包涵!”
秦明口中的公子正是被碧月撞推骂的的那位不太走运的客人,他的确是一位年轻公子,看起来约莫二十余岁,模样英俊清朗,让人看着很是舒服,而且至少从刚刚的事情上来看,如果是别的客人,只怕早大事不妙了,可是眼前这位竟然连平静如此,可见这个人的脾性修养应该是有多好!
那公子浅浅一笑,颔首道,“不过小小意外,秦楼主亲自赔罪,小生愧不敢当!”
“公子说的这是哪里话,公子既然是我清风楼里的客人,那么客人所遇到的一切事情,再小的意外那也是我的责任,而且她是我的远房表妹,她的不是,自然也有我的不是,这个道歉,公子受得理所应当!”
话是这么说,可是,对于这位年轻公子刚刚那几句话,他还是非常满意,非常受用的。
要是来这清风楼里的所有客人都这么好脾气好说话好包容,那他这楼主可就能做得轻松不知多少了!
“公子如此通达,为聊表歉意,今日公子在我清风楼中所有消费上无界限,一应皆可免单!”
那年轻公子轻轻一笑,“这就不必了,不过一点芝麻小事,秦楼主不必在意。”
秦明不饶,“那怎么行,我这话没说公子就拒绝倒还好,可是现在我这话都说了,公子如果再拒绝,那岂不是要我出尔反尔吗?这要被传出去,那我这清风楼的口碑可就白白幸苦经营这么多年了!”
话说秦明这话也挺有趣,你没说之前别人怎么拒绝你?可你说来别人又不能拒绝了,这到底是什么逻辑?
答:这是秦氏逻辑!咋一听他说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其实一分析推敲,一点道理都没有!
可是奇怪的是这样一点道理都没有的逻辑,在清风楼却似乎很被这些客人们所接受,至少在用到眼前这位年轻公子身上之前,这个逻辑都还从来没有被人拒绝过。
那送的都是钱啊,有多少人会拒绝?说回来,连钱都会拒绝的,至少截至目前,他遇到的还只有面前这位特别公子。
看来人家是真不在乎,秦明也不好再硬塞,只得放弃,心道我还多赚一笔呢!
但是这只能在心里想想,不能表现出来,面上他还得继续客客气气道,“说了这么久,我还不知公子身份呢?公子若不介意,可否告知一二?”
那年轻公子微笑点头,“小生姓何名见清,本是外地人士,入京出仕一年有余,其实并不是第一次来清风楼,只是秦楼主这里贵客如云,事务繁忙,不曾注意而已!”
“何见清?”秦明抬手扶颚,何见清……总觉得很熟悉,思索了片刻,忽然豁然开朗,“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大理寺司直何见清?”
年轻公子浅笑颔首,“正是!”
果然。
苏锦曾经详细对他们说过,朝廷之中哪些人应该多加留意,哪些人在必要之时要暗中施以援手,哪些人是“暗流”,更准确的说是以后代王可以用的人,而这其中,最年轻也最不起眼的,就是一个大理寺司直,名叫何见清。
他是青州刺史何远琮的独子,听说自幼饱读诗书,才华出众,而且形貌昳丽,气度非凡,又是前一年的文举榜眼,去年入的大理寺,受任七品司直之位,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是成绩卓越,甚得赞扬,据说是连陈皇都曾特地称赞过由他主笔的一折案呈,想想陈皇这样挑剔的人,能入得了他的眼那是真的不容易的。
秦明暗叹:碧月,你还真是撞对人了!这可是人才啊!
但是这话肯定是不能说出来的,秦明笑着与何见清客气寒暄了几句,然后转身快步上楼了,去见此时还在楼中没有离开的苏锦,自然不是说去询问碧月为什么怒气冲冲的往外跑,这在锦宅都是常事,见多了,是怪不怪!他是要去问问关于这个被碧月误打误撞出来的大理寺司直何见清的,如果此时苏锦想要见何见清一面,那也是来得及的。
不过最后苏锦给秦明的回答是,不用见。原因非常简单明了:没有这个必要。
秦明虽然有些意外,但是也懂了其中缘由。
也确实,苏锦所有的力量都是用在暗中的,这些力量不需要见光,也可以形容为不能见光,这听起来不是什么好的形容,但是苏锦也并不在乎。
总之就是,像何见清等这些完全处在明处的人,以后也许是可以借的助力,但是苏锦都并不需要去与这些人直接接触,真正需要与这些人接触甚至最好能交好的人,是代王。
这个以后她自然会慢慢从中周旋安排,而在这中间,苏锦给自己的定义,仅仅只是只一座桥梁而已,等把桥上的人送到彼岸之后,不需要别人回过来拆,或者别人本来也不会回来拆,毕竟过河拆桥也不是对普天下任何人都适用的,比如钟岸。她深刻的了解钟岸,他不是这样的人,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即使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苏锦,是一个他多么排斥多么反感的人,他也绝对不会。
但是总之,前者也好,后者也罢,桥梁的唯一作用就是承载度人,等她是存在的作用不再需要的时候,她就自己会主动撤去。
苏锦把这当作自己这一生最大最重的使命,为了完成她她准备了这么多年,现在,她已经走上了这条道路并一步步坚定而沉稳的往前走着,直到抵达终点。
然后,她便终于可以完完全全的放下之前的一切,只为自己而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