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既有意将苏氏许配与我,传给她的圣旨与传给我的圣旨有何区别?”永安王面无表情地看着传旨公公,“至于是否抗旨,只怕需由陛下定夺,还轮不到你!”
传旨的公公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
闻言,皮笑肉不笑地道:“既如此,一应后果还请王爷一力承担!”说着,轻“哼”一声,甩着袖子,带着一应侍从,浩浩荡荡地离去了。
永安王转头看着由齐娘子和楚玉凝搀扶着的,艰难保持身子平衡的苏氏,面露苦笑:“今日这一出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不过,今后,不论你是否愿意,除却我,你再不能嫁给别人了。”
苏氏撇开眼,低声对齐娘子道:“回府。”
仿佛看都不愿看永安王一眼。
永安王盯着苏氏脚步蹒跚往里走,唇动了动,手里紧紧抓着懿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唯有挫败地往回走。
此时的他,低着头,宛如一只丧气的大公鸡,哪有在战场上威风凛凛的模样。
永安王虽走了,他带来的手下,却在苏宅门前威严地守卫着,将围观的众人都赶走,然后便像门柱一样,守在大门前。
苏宅的奴仆们跟在苏氏的后面,往宅子里面去。
兰舟走在人群的最后面,他转头看着永安王离去的方向,眼里暗流涌动,同时在心里做下一个决定。
几乎是堪堪走过影壁,苏氏强撑着的那口气再也撑不住,双膝一软,若非齐娘子与楚玉凝反应及时,文娘子自身后迅速搂住苏氏的腰,苏氏极有可能会猝然倒在地上。
“速去搬个肩舆过来!”柳嬷嬷也上前,搂主苏氏的腋下,对身后吩咐道。
田妈妈忙招呼两个粗使婆子,去内院寻了肩舆过来,众人小心翼翼将苏氏抬上去,四人抬着肩舆,齐娘子与文娘子一左一右扶着苏氏,缓慢而慎重地朝内宅去。
苏氏直接被抬进了卧房,安置在床上,几乎是身子才挨着床,她便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娘!”楚玉凝吓了一跳。
“姑娘莫急!”文娘子忙出声安慰,“夫人是力竭晕了过去,修养些时日便好。”
楚玉凝先时没太在意,以为苏氏睡了一觉便好,谁知等了三天,苏氏竟还没醒!
她并非不信文娘子的医术,只是心里到底有些担心。
这日,文娘子如往常一样,替苏氏施针,楚玉凝在一旁目不转睛瞧着,眼睛似要黏在那针上。
文娘子见状不由哑然失笑。
“姑娘与夫人母子情深,当真让人羡慕。”
楚玉凝看着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却不知说什么好。
她重活两世,是知晓文娘子的遭遇的。
文娘子出身蜀中名医世家,自幼父母双亡,由祖母拉扯长大。
被族里安排着嫁给了以用毒闻名的唐氏。婚后与丈夫锦瑟和鸣,生了一个聪慧乖巧的女儿。女儿两岁时,祖母年老仙去,没过几年,丈夫在调配毒药时,不慎中毒身亡。母女相依为命五载,女儿又忽感风寒不治而亡。
公婆认定她是不祥之人,克夫克女,欲将她远嫁,文娘子不从,从蜀中逃了出来,想必也是一路颠沛流离到的京城。
倒是文娘子自己打开了话匣子,神色伤感道:“我有个闺女儿,和薛姑娘同年,若是活着,约莫像薛姑娘那么高。”
薛永怡也在一旁观摩文娘子施针。
“夫人妙手仁心,想必令千金定聪慧过人,不像我,瞧了这么多遍,还没模透夫人手法的精髓。”
文娘子看着薛永怡,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她不喜欢和药草打交道,倒是对她爹藏着掖着的瓶瓶罐罐极为好奇。然”文娘说着,面上露出沉痛的表情,“自她爹因中毒去世后,她便命人将那些瓶瓶罐罐尽数打碎,丁点都不曾留下。”
“夫人节哀。”薛永怡面上露出动容之色,语气涩涩地劝道。
文娘子对着二人笑了笑。
一个时辰过去,文娘子将苏氏检查了一番,道:“夫人虽未醒,然眼珠转动较之前两日要频繁些许,或许再过数十日,便能苏醒过来。”
数十日呀?楚玉凝面露担忧之色。
“姑娘莫担心,有我在,夫人不会有事。”文娘子对她微笑道。
她看着楚玉凝,眼睛里绽放出一种明亮的神采,虽然笑容清淡,却露出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或许,这便是医者的伟大之处吧。
一个半月后,苏氏在一个风雪飘摇的早晨醒了过来。
而永安王一行,已离开京城大半个月。
临行之前,永安王潜入苏氏卧房,站苏氏床前,枯站了一夜,一瞬不顺盯着她安静恬淡的容颜。
西城渐渐变得热闹起来,街上夹杂着风雪,冒着热气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两边道路上挂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人来人往,挑挑拣拣,不论是买东西的,亦或买东西的,人人脸上都透露出一股发自心底的喜气。
因为腊八粥一喝,过年的脚步便越来越近。
苏氏的肚子在这段时日里,迅速地膨胀起来。
因此,当她苏醒时,看着自己圆鼓鼓凸起的肚皮时,一时有些回不过神。
“这孩子是个顽强的,受了那么多的罪,在母体里还能安然无恙,想必以后身子也能很壮实。”文娘子看着苏氏,笑着说道。
苏氏眸光闪了闪,并未接话。
楚玉凝听了这话,却陷入了沉思。
以苏氏这般大的肚子,还有约莫一个多月的时间,便要临产了。
不论苏氏愿或不愿,她只有将孩子生下来一条路可以走。
过了个年,她就十岁了,距离嘉宁六年不过八年多的时间。
若她依然躲不过命运的安排,在那一日就此离世,那时母亲该怎么办呢?
而她即便借助重活两世的优势,在短短九年的时间里想要培养出一股力量掰倒永安王,无异难于登天。
永安王能耐心地等母亲一时,他真能兑现自己的承诺,只要母亲不应,便不强娶么?
他是一方霸主,还有王爷的封号在身,若迟迟不娶妻,不诞下嫡子,他的部下,他的士兵,不会由于他没有继承人,而导致军心不稳、人心涣散么?
再者,这婚是皇帝下旨赐下的,永安王即便想要反悔,都已经晚了。
而若是有这么一个孩子在,不论它是男孩儿亦或是女孩儿,她都可以精心地谋划它的将来,将自己的生命在它身上延续下去,让它替代自己活在母亲身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