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她怀孕之后,口味变得尤为奇特,一时喜甜,一时喜酸,一时好辣,一时沾不得一丝荤腥,一时又喜煎炸,将府中厨娘折腾地够呛。
眼瞧着她日渐消瘦,兰舟面上担忧不已,每日在下衙后,都会把自己关在厨房里,琢磨一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食物给她吃。
她每每问及出处,兰舟便笑言,是他曾经当乞丐,偶尔瞧见一些别致的吃食,便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做出来,结果便做成了四不像的模样。
楚玉凝不忍他回忆凄惨过往,每次都极给面子将他做的尽数吃下。
没成想,竟极美味。
这其中一个白瓷盘上,装着纯白如玉、上面撒了一些黄粒儿,闻着有一股桂花香味儿的糕点,瞧着便极为熟悉,像极了兰舟曾做给她吃过的。
她忍不住以眼神示意,便有婢女用筷子夹了一块糕点到她的碟子里。
楚玉凝夹起来,咬了一小口,满嘴的香甜滑脆,不是山药桂花糕,又是什么?
时人多以山药入药,或者加入排骨、猪脚等物里面炖汤,然无论哪种,俱是将其炖地滚烂,吃起来也是黏黏粉粉的。
这道山药桂花糕,既保留了山药的清甜,又融合了桂花的清香,吃起来口感更是爽脆,且唇齿留香。
很多席上的小姑娘被它白女敕点缀着点点鲜黄的颜色所吸引,忍不住将目光投了过去,及至入嘴,那眼神快活地一眯,可见对这道糕点是极为满意的。
席上之人对于所备菜肴莫不赞不绝口,唯有薛永怡机械地将碟子里的菜肴夹入嘴中,心情复杂地尝着一道道前世吃过的稀松平常的菜肴。
这些菜肴,不过是这个世界的人不曾见过,占了个新鲜罢了。
选材,并无过于稀奇之处。
原来,这个世界,她竟然还有同类人!
对于她完成任务,也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但无论如何,她得先弄清楚此人是谁才行!
若是无关紧要之人大可随他去,否则的话,她得想法子将人拉到自方阵营,为己所用。
心中打定主意后,薛永怡面含微笑地享受着桌上熟悉的美食。
宴席过半时,如意酒楼外面忽然想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众人纷纷停箸,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不知发生何事。
没一会儿,柳嬷嬷走到苏氏身前,在她耳旁低声道:“夫人,亲家太夫人与舅夫人前来道贺小公子满月之礼。”
苏氏眉尖微微一蹙,然还是笑吟吟起身,向席间之人一番致歉,携柳嬷嬷往楼下迎去。
楚玉凝见状,也忙起身,向席间众人歉意地笑了笑,“请容玉凝失陪片刻。”
说着,追着苏氏的脚步,下了楼。
“娘。”下得楼梯,楚玉凝疾走两步,挽住苏氏的胳膊,“儿与您一起。”
苏氏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娘是小孩子不成?需得你时时惦念着。”目中满是宠溺与怜爱。
楚玉凝嘻嘻一笑,“是玉凝黏娘亲。”
母女二人相携着往屋前去,老远便见忠义伯夫人穆氏在临窗的桌前,抱胸坐着,儿媳宁氏和忠义伯的妾室袁姨娘则陪站在一旁。
来者是客,苏氏少不得带上一副笑脸,走到穆氏跟前行礼:“不知母亲和弟媳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请随我上坐。”
宁氏和袁姨娘忙屈膝向苏氏行礼。
楚玉凝在苏氏身侧,也跟着苏氏向穆氏和宁氏等人行礼。
穆氏却不起身,只仰头斜睨着苏氏,将她上下打量,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姑女乃女乃生产之后,这日子过得是越发滋润了,瞧着倒比从前做御史娘子时,年轻了好几岁!”
简简单单的一句感叹,却包含了太多可供人浮想联翩的东西。
苏氏神色微不可见的一变,脑中瞬时滑过数张面庞。
“娘。”一旁宁氏低声唤了穆老太太一声,暗含警告之意。
穆氏立时竖起眉,怒瞪着她:“怎么,我连话都不能说了!”
穆氏毕竟是宁氏的婆母,宁氏一个做小辈的,哪敢忤逆长辈,嗫嚅着唇不再吭声。
“娘亲气色好,那是底下嬷嬷调养地好。倒是外祖母,瞧着神色颇有些憔悴,比着上次相见,似老了十几岁,莫非底下的人伺候地不够尽心?”楚玉凝在一旁面带关切,明知故问地看着穆氏道。
半句不提苏宸娘之事。
唇枪舌剑谁不会?
穆氏目光阴狠地看着她,“这可多亏了你的好娘亲!若非她,我的宸”
“老太太!”一直恭敬柔顺站立一旁的袁姨娘忽然出声,截断了穆氏的话,“侯爷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妾要‘照顾’好您,您面色不好,是妾失职。”
特意加重“照顾”与“失职”二字。
“哼!”穆氏冷哼一声,到底不再说什么。
有忠义伯亲自指派的袁姨娘看着,穆氏到底不敢闹得太过。
“母亲舟车劳顿,想必极为疲累,刘管事。”苏氏转身,对刘管事道:“去三楼收拾个套间出来,安置亲家老太太一行。”
刘管事点头称是。
穆氏听了这话,神情猛地一沉,挑着刺儿道:“怎么,姑女乃女乃这是不欢迎我们?竟连酒席也不请我们坐?”
苏氏轻描淡写一笑,“母亲说得哪里话,自会好酒好菜招待您。”
说着,对穆氏道:“母亲请。”
“哼!”穆氏冷哼,“我是哥儿的亲外祖母,倒是要敬席间夫人们一杯酒,多谢她们赏脸光临。”
苏氏眉眼不变,“母亲请。”
穆氏仰着脖子,在前呼后拥之下上了楼。
“拿酒来。”她对身旁吩咐道。
婢女目光望向苏氏。
苏氏颔首应允。
婢女恭顺上前,擎着酒壶,递给苏氏一个白玉酒杯。
酒壶倾斜,从中流出紫红色宛如琥珀明珠的液体。
穆氏神色蓦地一变,“这是什么?你想毒死我不成!”
苏宸娘便是被忠义伯一杯鸩酒,当着穆氏等人的面毒死。
穆氏瞧着这乌七八糟的颜色,脑海中立时回想起,苏宸娘被两个粗使婆子强压着,灌下那杯穿肠毒药的情景。
“外祖母您这说地什么话?即便您真有我们有什么深仇大恨,母亲也不会蠢到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毒杀您。您只管放心!”楚玉凝面带嘲弄地看着她,讥讽道。
“你!”穆氏被楚玉凝一噎,将酒杯“嘭”地一声放到托盘里,“给我换种酒。”
“如意酒楼今日只备了这一种酒。外祖母若不喜,不若以白水代酒!”楚玉凝看着穆氏,笑得无辜而又真诚。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