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妈妈撵人出府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顺安堂里。
润大太太听了茯苓回话时,先是大吃一惊:“曹妈妈亲自去的?”
茯苓那里点了点头:“才刚前头动静闹的大着呢,有不情愿出去的,哭着求曹妈妈慈悲,连椿希堂都惊动了。二太太打发了人去问出了什么事,知道是曹妈妈在,才没多管。”
润大太太啧了一声:“曹妈妈亲自去,那就是老太太的意思了。”说着拧眉看茯苓,“撵出去的都是些什么人?”
茯苓顿了一声,上前几步,压低了些声音:“您还记得前阵子嘴碎的几个小丫头吗?”。她递了杯茶过去,“早前我回了您一次,您又一直忙着薛家太太的事,没腾出手来料理的。”
润大太太接茶杯的手一顿,挑眉看过去:“这可有意思了。”
说完了索性茶杯也不接了,指月复按了额头一把:“老太太想是听说了什么吧?这算是给娇娇出头?”
茯苓笑着回了句可不是嘛,眉眼弯弯的:“娇姑娘上次落水醒了之后,老太太对她就一直很不错。之前天天叫去敬和堂陪膳,今儿又亲自办了这些丫头,咱们娇姑娘本事可大了。”
润大太太没有笑,眉头紧锁,深思了许久,只是一味的摇头:“她从醒来之后,几次不安生,老太太未必不知道。”
连她都知道的事情,老夫人没道理不知道。
要是跟从前那样,老夫人眼里压根就没有薛成娇这个人,倒也罢了。
可偏偏又把她放在了眼里,她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老夫人都少不了留心,这一留心,她的那点小九九,可不心知肚明了?
茯苓大约知道润大太太怕的是什么,便柔声劝:“太太也不要多心,老太太既然没有计较,这些事儿就算都揭过去了。我看娇姑娘这样聪明,将来行事会有分寸的。”
润大太太只是嘟囔了句但愿吧,便没再多说什么。
日子一直到了九月初二的这一天,崔婉一行人回到应天府,踏着旭日进了崔家二门中,来不及安置,就先跟着溥大太太到了长房这里来请安。
薛成娇也起了个大早,只是一早到小雅居叫她的,除了崔琼,还有崔琅。
见到崔琅时她显然怔了一下:“琅表姐今天不去佛堂吗?”。
崔琅浅笑摇头,冲她招手:“上回祖母又说了我母亲一通,现如今母亲也不让我陪她一直在佛堂待着,今儿姑妈回来,母亲叫我去陪着。”
薛成娇提了裙摆几步下了台阶,跑的很是欢快。
崔琼在旁边直劝:“你可慢着点儿,摔下来不是闹着玩的。”
薛成娇挽上崔琅的手,朝着崔琼做了个鬼脸:“我走路稳着呢。”
于是姐妹三人有说有笑的进了敬和堂中。
老夫人倒没多嘱咐什么,只是看看崔琅,摇头叹了声,低沉着嗓子同润大太太道:“你还是要多劝劝她啊。”
崔琅面色一僵,润大太太看在眼里,赶忙笑着圆场:“媳妇儿记下了。”
不多时敬和堂热闹起来,先是小丫头们打起帘子来,跟着有四个二等丫头上去迎客,一直等溥大太太带着崔婉和袁慧真进到正堂来,长安捧了个蒲团放到崔婉脚下,才让她全了礼。
老夫人面色和善的很,笑着叫她们起身,又冲袁慧真招手。
薛成娇分明看见崔婉不轻不重的推了袁慧真一把,她才带着浅笑近了老夫人身前。
“一年的工夫不见,慧真出落的更好看了,啊?”老夫人拉了袁慧真在身边儿坐下,又朝薛成娇那里虚点了一把,“这是你大嫂家的外甥女,贞烈侯薛万嘉的独女,几个月前才住进来,从前你没见过。”
崔婉笑着说知道,老夫人也没多问她。
她能知道,肯定是溥大太太特意跟她提过了的。
薛成娇见话头牵到自己的身上来,就不好待在原地不动,站出来几步,与崔婉见了礼,叫了声姑妈。
崔婉忙叫她不用多礼:“我听你四婶说了,说你蕙质兰心,生的又好看,这样一看果然是不错。”
润大太太面露喜色,对崔婉的这几句夸赞很是满意,便笑着夸了袁慧真几句。
薛成娇不好意思的退回去,这才悄悄的打量起袁慧真来。
瓜子脸上嵌着柳叶眉,眉黛如墨,眉下是一双桃花眼,眼波含笑风流。
她唇边始终保持着浅笑,小小的梨涡衬的整个人更是柔美。
是了,这是记忆中袁慧真的模样,她的身上始终带着江南水乡女子的柔婉,可又有世家贵姝的矜贵。
薛成娇脸上的笑更浓,笑意也直达眼底。
袁慧真感受到了她打量的目光似的,突然扭头朝她这边看过来。
薛成娇下意识想回避,却又止住,正迎上袁慧真的目光,冲她笑了笑。
袁慧真明显楞了一下,旋即回以一笑。
一屋子的人叙旧半天,因崔婉还要带着袁慧真到二房和三房去给长辈请安,章老夫人就没多留她们,送走了母女俩后,就打发润大太太她们也各自忙去了。
从敬和堂退出来,等润大太太领着茯苓先走后,薛成娇才出了口气:“袁家姐姐真漂亮。”
崔琼哟了一声:“喜欢看美人儿啊?”问了一句后拿手点她额头,玩笑道,“这好办,你回家去对着铜镜照一照,天天都能看得到。”
崔琅在旁边儿掩唇笑起来。
薛成娇哼了一声:“我说真的,袁家姐姐坐在老夫人身边儿,一句话也不说,可让人看着舒服极了。”
“真真呢就像一汪清泉,她一向都是这样的,就是跟我们姐妹在一起,话也不多,”崔琼想了会儿,才续道,“不过不会让你觉得孤傲,她是很安静的听你讲,总之是很招人喜欢了。”
说完了像是突然想起姜云璧来,拿手肘戳了戳崔琅:“你最近跟姜云璧关系不错啊?”
崔琅顿了下:“不过多走动了几趟,怎么就关系不错了?”
薛成娇的笑微敛,没有接这个话茬,却竖起耳朵听起来。
崔琼咦了一声:“从来也没见你跟谁走动的这样勤的,有些事儿你大概不知道,但是祖母可不待见她,也不是说她如何不好,总之……”
崔琅笑着打断了她:“姐姐说的事儿,我知道,不就是为着三伯母给昱哥儿送络子的事儿吗?”。她跨出去两步,越过崔琼和薛成娇两个,“昱哥儿样样都出挑,三伯母想把自己外甥女说给他,没什么不对的,”她突然收住脚步,回身去看崔琼,“想把外甥女说给昱哥儿的,大概也不止三伯母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