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旻的事情就这样敲定了。
从那日得了旨意后,他便定了日子入国子监去,日复一日,皆是如此。
而到了三月的这一天,薛成娇原本是要赴襄安侯府七姑娘的百花宴的,可临要出门,宫里却来了人。
薛成娇到京城也有七八天了,除了第一日进京时被传召入宫以外,就再没有见过宫里来人。
眼下突然来了旨意,说是谈贵妃要见她,她一时有些懵,可是又不好不去。
于是便只能吩咐了燕桑去回燕七一声,自个儿领着魏书一路随来人入宫去了。
谈贵妃的坤宁殿还是一如既往的气派。
薛成娇入内时,扑鼻而来的先是一阵果香。
她深吸了两口,几不可闻的咦了一声。
请了安后稍稍抬了眼皮打量,便瞧见了四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身上是葱绿宫裙,手执团扇,立于黄花梨的高足花架后。
薛成娇定睛看了一回,才发现那花架上摆的是青花描红大瓷冼,冼内放的全是新鲜的时令瓜果。
这位贵妃,十足是个贵女,这样的法子,她也能想得出来。
谈贵妃见她看着那几只冼看了许久,坐在宝座上笑了一声,才招手叫她坐:“陛下不喜欢那些花啊粉啊的,往年这时候到了春暖花开时,我都是叫她们挑了好的瓜果送来,这个瓜果气清甜些,不浊。”
薛成娇的笑僵了僵。
上一次皇帝对贵妃的态度显然是……
她怕自己失态,赶忙低下头去:“我是头一回见这样的法子,刚进您这里来,只觉得好闻极了,又不俗,又沁人心脾的。”
“你要觉得好,回到家去自个儿也试试,”她说着指了指那些冼里的瓜果,“这点子东西,也花不了多少银子。”
薛成娇嗳了一声应下来,心里却并不苟同。
从前她母亲可没把她教的这样骄奢。
谈贵妃与她闲话了好一阵子,才摆手叫殿内人退下去,只留了两个贴身的丫头服侍着。
薛成娇见此情景,更觉得有些慌。
看样子贵妃突然传召,确实是有事情要与她说才对。
果然,谈贵妃很快就开了口:“我记得你如今还住在高尚书府上,对吗?”。
薛成娇乖巧的点点头:“陛下也赏的有宅子,只是舅舅和舅妈不大放心我一个人在外头住,入了京后就还跟着他们一起了。”
谈贵妃那里哦了一声,声儿倏尔沉了沉,透着些落寞的意味:“这样也好,自己一家子的骨肉,日日相见,也是一件美事。”
薛成娇不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就有些犹豫这个话到底还要不要接下去。
只是没等她开口接话,谈贵妃又开了口:“你进京有些日子了,见过我们家的姑娘吗?”。
问了一嗓子后她话音顿了顿,须臾又添道:“上回家里还递了话进来,你表姐的婚期不是将近吗?往后到了京里来,少不了走动的日子的。”
于是这些日子所见的人便一一在薛成娇脑海里闪过。
她扬了扬唇,唇边是一抹浅笑:“前头见过长房的大姑娘,今儿襄安侯府七姑娘办了花宴,本来是要过去的。”
谈贵妃笑意更浓:“谈绩啊……她比你要虚长个两三岁,反正你们年轻小姑娘们在一起,总有你们玩的。”她说着,眼珠子转了转,扫过这殿内一砖一瓦,“我十几岁就嫁入皇家了,如今看着你们,倒还有些说不出的羡艳。”
薛成娇的眼睛飞快的眨了眨,一时品不出这话中究竟有何深意。
谈贵妃同左手边的绿衣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丫头便挪了步子退下去。
不多时又回到贵妃身侧,手里却多出一只精巧的锦盒来。
谈贵妃也不去接,只是朝薛成娇那里指了指:“正巧了你提起阿绩来,这是我上一回挑好的几只宫纱堆的花,外头如今还没这样式的,你替我带回去给她吧。”
薛成娇有些楞,就啊了一声,怔怔的看着那只锦盒。
谈贵妃凝了笑:“这点儿东西,也不值当再叫传旨的太监去一趟。本来是留给自己家孩子戴着玩的东西,赏来赏去的,倒弄的大家没意思。”
薛成娇转念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几只宫花实在算不上什么,再特意叫传旨太医发赏下去,到了谈家,谈绩接了花,又要叩拜,又要谢恩,倒好没意思了。
于是她点了点头:“那我一会儿出去就给她送过去。”
谈贵妃眼中倏尔亮了亮,只是薛成娇没看到而已。
薛成娇从坤宁殿中离开时,都有些不明所以。
似乎谈贵妃今天叫她来,只是闲话家常的,然后就顺带叫她给谈绩带出去几只花……
几只花?
她猛然看向手中锦盒。
为什么会提起谈绩来呢?这话分明是贵妃有意引起来的。
薛成娇稍稍眯了眼,轻咬着下唇。
这只锦盒里,有什么古怪的吗?
而坤宁殿中,谈贵妃见她带着锦盒离开,长出了一口气。
之前那个去取锦盒来的丫头给她递了杯茶水过去,才轻声问:“娘娘,叫陛下知道了怕要出事的。”
谈贵妃脸上一闪而过的是无奈和苦涩:“我也没别的法子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宫外的联系早就被陛下给掐断了,绿意,这么多年了,你何时见陛下腾出手来料理不成?如今……不,自从贞妃被废禁足之后,我就觉得,可能要坏事了。”
绿意呼吸窒了窒:“可是县主……”
“你觉得我这是在害她?”谈贵妃扬声问了句,然后才摇了摇头,“陛下不会拿她怎么样的,她顶多算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又跟阿绩认识,替我送点东西出去而已。但是绿意,如果这只锦盒,她带不出宫,那就真的要出事了。”
绿意一怔,她没想过这个,旋即又咬了咬唇:“您一向都知道怎么保全自己,陛下既然断了你跟宫外的来往,您还要这样……陛下近来的态度已然大不如前,前几日还去了一趟明仁殿,难道非要跟陛下撕破脸吗?”。
谈贵妃一味的摇头:“我要知道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她说着,侧目看向绿意,“我不是甄氏,能两耳不闻宫外事,连自己的母家也不管不顾。这些年,我周全自己就是在周全谈家,但如果叫我在自己和家族之间选,我肯定是要保全谈家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