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爱他了。
我竟然这样轻易地把这句话说了出来。难道我真的不爱蓝笙了吗?可为什么心还是会疼,会感到不舍,会觉得不甘心呢?
月映没有说话,房里一时静得可怕。
默了一会,我补充道:“是我不愿再去爱他了。”
月映开口道:“珠娘和姑爷是夫妻,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呢?夫妻难道不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吗?”。
“如果彼此都觉得痛苦,为什么还要一起生活呢?”我问,又道,“我不会选择那种生活。”
月映望了我一会,道:“那珠娘觉得离开姑爷,和梁公子在一起就不会痛苦了吗?”。
“我没说一定要和梁公子在一起,”我解释道,“只是觉得现在的这种生活不是我所期望的而已,我的生活不一定非得和别人捆绑在一起。”
月<映愣了一会,道:“我不明白那么多,但我知道,倘若珠娘那样做了,很可能会背上‘不贞’之名,往后……往后该怎么生活下去呀?”
“往后?”我喃喃道。
是呀,还有往后。即便我活过了最后的那个节点,但我还是得在这里继续留下去。倘若如月映所说,我真的背上了“不贞”之名,那我该怎么生活下去呢?
前世不就是如此吗?因为身负骂名,最后抑郁投湖。
我之所以回到这个时空,不就是为了改变这一切吗?与蓝笙琴瑟和谐,白头到老,也就不会有所谓的“不贞”,不会有那些不堪的骂名。
但现在,我怎么可能会与蓝笙共度一生呢?这不仅仅是因为蓝笙纳了雲青,而且还因为一连串事情的发生让我觉得自己的心已无法在他那儿安放。
当婚姻的忠贞与唯一不复存在,爱情也就会被消磨得荡然无存。
我沉默着,心想,如果前世的那些不快在这一世重演,我是否能够面对呢?即便那些流言再怎么难听,我也能承受得住?
我不知道。
人们的唾沫有时候是很可怕的,它会在不知不觉间让人变得低迷消沉。日积月累,人的精神气会被掏空,再乐观的人也可能会被拖垮。
遑论是我——一个内心原本就不怎么开朗的人?
就如同当初的判定一样,现在的我依旧认为守住蓝笙、守住这个家是最好的最好的选择。
然而,爱情已淡,婚姻即破,蓝笙是守不住的了,至于家,从来就没真真正正存在过。
我感到一阵心寒,茫然了许久后,开口道:“往后的事谁能说得清楚呢?如果真的会那样,我也不怕。”
“珠娘……”月映喊道,忽然一把抱住了我。
“就算会吃苦、会挨骂……我也要陪珠娘一起……”月映断断续续道。
我愣了愣,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背,安慰道:“也许没有那么可怕呢,我们还是先不要多想了。”
月映慢慢松开手,说道:“我只希望珠娘有个好归宿,既然珠娘心意已定,我往后也就知道怎么帮珠娘了。”
我微微笑了一下,道:“你要帮什么?”又道:“你能这样陪着我,我便心满意足了。”——
九月初九重阳,蓝笙从平江回来。我正在院子里和月映一起将摘来的菊花倒在圆扁,打算晒干后做枕头芯。
偶一抬头,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院中,正望着我,似是来了许久的样子。
若是在从前,我定会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紧紧依偎在他跟前,仔细端详着他,好像是要把平日里的那些相思都补上似的。
可这次,当我发现他时,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微微笑了笑,招呼道:“什么时候回的?”
蓝笙一双手局促地不知往哪儿放,半晌挤出一个笑来,道:“刚回的,见过娘后便来了。”
我垂了眼,沉默着,心里想,我与蓝笙真的是不如从前了。
就这样相对着,似乎开始变得尴尬起来。我问道:“你的箱笼呢?”
他摊了摊手,道:“离家近,就没带箱笼。”顿了顿,又道:“再去平江,打算带些冬衣过去。天都转凉了。”
我应了一声“好”,然后道:“我会给你准备妥当的。”
蓝笙看了看盛着菊花的圆扁,道:“你们是要做什么呢?”说着,走了过去。
我与他一起走着,回道:“把菊花晒干,做枕头。”
他笑了一下,道:“给我也做一个吧。”
“好。”我说道,忽然又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些奇怪,便补充道,“肯定是要给你准备一个的。”
蓝笙蹲去,与月映道:“月映你先下去吧,这里我来弄。”
月映看了一下我,我抿嘴点头,示意她离开。
院中只剩下我和蓝笙。他伸手将一朵朵菊花分拣开,均匀铺在圆扁上,没有做声。
我也矮,将竹篓子里剩下的菊花倒在圆扁上,然后和他一起将菊花匀匀净净地排开。
这种相处的方式其实很好,我已经厌倦了争吵,厌倦了猜忌。像现在这样只把蓝笙当做一个寻常人来看待,一切倒会平和许多。
不吵不闹,一起劳作,还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样子。
我默默想着,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与美好。
他忽然伸过手来将我的手握住了,轻声道:“宛妹。”
我没应声,只看着他。
蓝笙摩挲着我的手,又道:“总感觉你待我比之前生分了些。从前我回来时,你见了我,话多得都停不下来。”
我没吭声。最害怕他这样的期许,仿佛又搅碎了我内心的宁静。
他继续道:“现在的你让我觉得有些不敢靠近,也不敢与你多说话,生怕与你在一起呆不上半个时辰,便又会吵起来了。其实我很希望能和你多说一些话,但又不知道你想听什么。”他捏了捏我的手,问道:“你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吗?”。
我默了一会,抬起头来,道:“两个人相处最好的状态不就是即便不说什么,也不会觉得尴尬吗?我觉得这样就很好,想说什么说便是,不想说话时也不会觉得沉默很尴尬,何必去刻意追求那些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