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连城并未走远,到廊下便站定了。俯首看街道过往行人,心中已打好月复稿。
李霁走过来时,她便开门见山了。“我祖父是不会看错人的,既然他选定了你,那我也可以试着接受你……”
“当真?”李霁目光灼灼,高兴地凑近了一步。
沈连城则退了一步,仍是表现漠然。“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只管说。”李霁只觉,她让自己上天入地,他也能答应。
“请三书六礼之事,你让贤家尊暂且缓一缓。毕竟,我需要时间考虑清楚……”
“不行。”李霁却是断然拒绝,“你考虑清楚了,便是欣喜嫁我为妻。考虑不清楚,那不嫁也得嫁。”
“你多给我一些时间,让我考虑清楚,欣喜地嫁过去不好偏要用蛮?”沈连城说着都要来脾气了。
李霁恍然想到了沈括那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心道多给她一些时间,便是多给自己一些时间去打动她。若真有一天发现她的心比石头还硬,他再用强也不迟。
“好,我答应你。”
沈连城的脾气顿时退去了。再看李霁,她竟对他生出一分好感来。她两次被陈襄污了身子,他都知情,却还是对她穷追不舍。这份不谙世俗的赤子之心,有几个男人有?
她一改先前漠然之态,突然冲他笑了一下,目光温和道:“也许不需要我考虑清楚,你就后悔了。以你的出身,找一个干干净净的女孩儿……”
“休要胡言。”李霁蹙眉,阻了她的话语,坚定地告诉她:“在我心里,你便是世上最干净纯洁的女孩儿。”
沈连城看他,一刹恍了神。
“尔后,不可因那件事伤心了。”
再回过神时,他已立于自己身前,一脸深情看自己。沈连城避开他的目光,看一眼东边天初升的太阳,伸手给自己扇了扇,有些不自在道:“这么早天就开始热了……我回房去了。”
“我送你。”李霁也绽开笑颜,轻摇折扇,一面给她扇风,一面紧跟着她,还唤了青菱玉荷道:“你这两个奴子还不赶紧来伺候?”
青菱玉荷一蟣uo墩??圆恢?萌绾慰创?飧隼钍雷印???踩皇前炎约旱惫靡?耍?鸥叶运??酥甘只?拧Ⅻbr />
“你还没告诉我,那屋里头躺着的是何人啊?”李霁将折扇摇得越发的殷勤。
“我还不清楚。”沈连城这才告诉他子隐的来历。
李霁不摇折扇了,而是压低声音,急切道:“这样来历不明的人你也敢救?万一是个刺儿头,招来那些要杀他的人你可应付得了?”
“你不说出去便是了。”沈连城瞪他一眼。上一刻对他的好感,这一刻便被他的不“乐善”给浇灭了。
“罢了……”李霁似乎嗅到了她的心思,忙改了口,“人在江湖,也不能见死不救……”想想还是索性做出解释:“我是担心你莫名受到牵连。”
“嗯。”沈连城发出一个鼻音,再无更多言语。
“那你打算何时动身回临安城?”李霁转了话题问。
“待那人醒了再说。”说话间,沈连城已来到洪祁为自己新开的房间,推门进去,却是把李霁堵在了门口。“你房间在哪儿?”
“楼上。”李霁随手指了指,而后便是张望她的房间,噙笑问:“你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我连夜追来可是连口水都没喝。”
沈连城冲他笑得眉眼弯弯,待青菱玉荷二人进屋后,一张如花似玉的脸突然就冷下来了,“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了房门。
李霁的笑容僵在脸上,耳中嗡然作响,忍不住伸出小手指掏了掏。心情是万分阴郁的。
“这沈家娘子有什么好的,竟惹得公子您如此低声下气……”不知何时跟过来的仆僮阿则突然在李霁身后不满嘀咕。
“你不懂,你家公子也只有沈阿蛮这样的收服得了。”一起跟过来的,还有韩阙。横竖他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不知李霁心中疾苦。
李霁则是昂首挺胸,故作一副得意的样子道:“阿蛮可是答应考虑嫁我了。”
“噢……考虑啊。”韩阙怪声怪气。
“阿则!回房。”李霁憋了一肚子气,阔步离开了。
“表兄,你别生气嘛!”韩阙忙追了上去,嬉皮笑脸道:“现在的情况已是不错了,沈阿蛮能答应考虑嫁表兄,实在是表兄仪表堂堂,魅力无穷。她沈阿蛮,迟早是表兄的人……”
听着这聒噪的声音越来越远,沈连城双手撑着下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女公子,那李世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玉荷直言相问。
“让他跟着吧。”沈连城吐出一口浊气,“他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过段时间也许就不会纠缠了。”
听着她说比她大出两岁有余的李霁是个孩子的话,青菱吃惊地张了张嘴。想了想,她给沈连城斟了一杯茶,笑道:“奴倒以为李世子对女公子是认真的。”
“认真是一回事。”沈连城抿了一口茶,“长情则是另一回事。”
青菱的笑容敛了去,没再说什么。十三岁粗线条的玉荷更是听不懂,也插不上话,一时抓耳挠腮的难受。
傍晚时分,子隐醒来了。沈连城恰守在他床边。
“你醒了!”她是满怀欣喜的。
“你……”子隐吃力地坐起身,也不看周遭,直问沈连城,“你救了我?”
沈连城噙笑点头,告诉了他他的伤势情况。
“多谢娘子救命之恩。”
“不谢!你叫什么名字?”还是要问的。这一世,他们是初识。
“子隐。”
果然是他!
“那些黑衣人为何追杀你?”
子隐低眸,默然没有做声。
他不想说,沈连城忙转了话题,告诉了他自己的来历。但他反应并不热情。她只好让他好生歇着,想着后头的事晚些再说。
上一世欲蛊欺身,一欺便是两年。病愈后,沈连城让面首选择去留,另外两个选择了留下,子隐则选择了离开。她虽有不舍,却也没有挽留,甚至没问他离去的理由。
子隐来的时候,沈连城只知他是父亲买来的面首,他走的时候,她只当他厌倦了做她面首的生活。
这一世以这样的方式相遇,许或是天意,而无论如何,她对他的身世都生了许多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