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霁得知沈连城留了子隐在府上教几个庶子学功夫,是在第二日。
他本以为,沈连城当子隐是朋友,那作为朋友,总不至于一直住在她府上,迟早是要走的。这下好了,竟让那人有了名正言顺留下来的道理。
为了这件事,李霁找到了沈忠书那里。他说子隐来历不明,不可大意地留在府上。
他哪里知道沈忠书豪无自己的主张?只要是沈连城认可的事,他这个做父亲的,基本都没有疑议。
说了半天,沈忠书只笑称是李霁横生飞醋,不高兴沈连城对子隐好,才心有偏见。
他还郑重道:“你就莫要多想了。他既愿长留府上,便是无依靠的浮萍。阿蛮贵为嫡女千金,还能与他有纠缠?不过是同情怜悯,给他一处栖身之所罢了。”
沈忠书都这么说了,李霁也不好再有争执。唯恐说多~了,反而在未来岳父心里失了度量。
李霁离开之后,沈忠书却是将冯管家唤至近前来。沉默了半晌,终于做下吩咐:“你托绿林的朋友查查看,看能不能查到子隐的来历。切记,此事不可叫大娘子知道。”
其实,沈连城要收留子隐,沈忠书也是有过反对的。
“子隐身上虽有许多秘密,但他绝不是一个坏人。”
女儿说这话时对那个子隐的信任,仿佛是认识了多年一般坚定。他便是有戒心,无缘无故的也不好多说什么。
本想着日久见人心的,既然李霁也提出来了,他就托人查上一查,以防万一罢!
却说李霁在沈忠书这儿的路没走通,倒并不罢休。他特意喊了赤风赤羽跟随,想告诫子隐几句。
却是扑了个空。
子隐既然成了几个公子的武学师傅,便不住客人住的厢房,而是搬到偏院的梅园去住了。
梅园虽地处偏僻,却透着无限风雅。别看现在大片大片梅树光秃秃的毫无生气,待梅花开时,那便是最好的景致。
这倒没什么好说的,令李霁恼火的是,梅园除了子隐一人,其他四人皆是伺候他的奴子。这就意味着,子隐是梅园的主子。
他一个教公子武艺的师傅,享受的待遇简直比先前作为客人的还要好!凭什么?不就是沈连城格外照顾吗。
李霁只觉,身上汗涔涔的,难受得紧。气愤之下,直想带着赤风赤羽冲进去教训子隐一顿。
“世子息怒!”阿则见势不妙,忙拦了拦他,低声提醒,“这里可不是开国郡公府啊。”
李霁的脾气倒也压了压。里头子隐却是走了来,立在院中道:“李世子可是来祝我乔迁之喜?屋里刚收拾好,不妨进来坐坐。”
这倒是他头一次与李霁说这么多话,还请他入屋坐坐,实在稀奇。
李霁“哼”笑一声,却是没好气地进去了,并示意赤风赤羽跟上。
阿则从小跟着李霁,太了解他的脾性,嗅到火药味儿,便着急忙慌地跑开了。
李霁进到院中,却并不进屋。一手执折扇,一手负于身后,形神倨傲。“阿蛮让你住这儿?”
子隐难得地笑了,“幸得阿蛮照拂。”
“阿蛮……”李霁立时变得暴躁,上前一步怒道:“阿蛮也是你能叫的?!”
子隐不以为意,睨了李霁一眼竟是不理会,只勾勾唇角,转身要回屋里去。
“阿蛮救你一命,当你是朋友,你却对她动了歪念!”李霁追上去,直言道出子隐的心思。
子隐顿步,回眸,“不过与你一样的爱慕之心,何来歪念?”不疾不徐的话语,坦坦荡荡。
他这样承认了,倒更叫李霁火冒三丈。“你难道不知阿蛮将是我开国郡公府的世子夫人?”睨而视之,对子隐,已是忍到极限。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竟是这般的云淡风轻!李霁哪里见过这等无耻之徒,竟当着人未婚夫的面毫不知耻地说出这样的话来。当他是死的吗?
他当即红了眼,向对方抡起了拳头。
然而,在子隐眼里,不过是花拳绣腿罢了。他只稍侧身,便躲了去,轻蔑地勾了勾唇角。
“赤风赤羽!”李霁带这两个人一起来,可不是带来玩的。
赤风赤羽得了命令,齐齐向子隐出手了。
这一出手,倒正中子隐下怀。
三两个回合下来,却是分不出胜负。终于,赤风赤羽拔剑相向了。子隐眸光冷冽,再交手,便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阿则慌里慌张遇到沈连城的时候,沈连城巧从水云涧回家府给父亲请安。
昨夜熬夜指导匠人们布置机关暗算,使得她起床起晚了些,回到家府,都能用午膳了。
见阿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她睡眼惺忪之态也变得机灵了。
赶到梅园,恰见赤风赤羽追着子隐飞檐走壁跳来跳去,并以剑阵攻之。如此一幕,好不惊心。
她却没有喊“住手”之类的话,走至李霁身边,也没有对他暴跳如雷,而是观战。
“阿蛮……”看她来了,李霁是有些心慌的。
“谁占上峰?”沈连城却是一边看打斗的三人,一边好奇而问。
“啊……”李霁愣了愣,突然做笑道:“还不分输赢!听说阿蛮你留子隐在府里教授几位弟弟功夫,我就特意带了赤风赤羽二人来与他切磋切磋。”
“嗯。”沈连城应声,当真没有说什么。
李霁心里直打鼓。其他人则是个个惊疑。
就在这时,子隐胸口突被赤风打了一掌,立时喷出一口鲜血,跌倒在了地上。
赤风赤羽的攻势立时停了,面面相觑,脸上皆露出了些许惊异之色。
那一掌赤风虽用了全力,倒没想到竟轻易击中了对方。
“快叫大夫。”沈连城吩咐了玉荷,随即跑了过去,蹲身扶助子隐,不无急切问:“没事吧?可有大碍?”
子隐摇头,看一眼李霁,没有做声。
“叫你们切磋切磋,怎还下这么重的手了?”李霁连忙训斥赤风赤羽。
赤风赤羽低头,默不作声。
沈连城命人把子隐扶到了房里,而后深沉地看了李霁一眼,声色微冷道:“家府没备你午膳,你自便。”
她没有埋怨自己,与之大吵已是不错了,李霁哪里还敢要饭吃?当即干笑两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