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连城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一丝响动,睁开了眼。
她以为是李霁终于从沈怜儿那里逃出来了。感到脚步靠近床侧,她重新闭上了眼目,假装睡熟了。
他的手,轻抚在了她的额侧,动作温和,同时也端着几分小心。
沈连城微蹙了眉。
这一刻,她心里是有些隐痛的。她知道,无论如何,无论他做了什么,他都是深爱着她的。
但她,再难接受。
“出去。”她终于睁开双目,低低地说了一句。
落在她额侧的手,滞住了。
“你以为是他?”
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陡然响起。沈连城猛然翻身,待看清眼前人绝然不是李霁时,忙要惊叫出声,嘴却被来人弯身捂住了。
直至这样的距离,她才看清楚眼前人是陈襄。
惊异万状,她一只手抓了他紧窄的衣袖,一只手则是迟疑地伸向了他的面颊。
陈襄讶然,放开了捂她嘴的手。
沈连城的五指柔荑,仍是模上他的脸颊。模到了,便激动地贴紧了,“是你吗?不是梦?”
她曾梦到过自己?陈襄几乎感到惊喜,心中悸动,忍不住一把抓住她抚在自己脸颊上纤细柔软的手指,颤着嗓音问:“你想我?”
“你没死?”沈连城还是觉得不可置信,唯恐自己是在梦里。
这已不是第一次梦见他了!自从李霁承认是他害死他以来的每个晚上,她都会梦到他。梦到他死的样子,梦到他的绝望……
“没死!不是梦。”陈襄说着,抑制不住心中悸动,终于覆上她的唇,紧紧扣住她的身体。
唇齿之间,是熟悉的香甜和软润……却是头一次,她没有躲避,没有挣扎和逃离。
原来,她是想自己的,她对他,有情!他多高兴啊!高兴得无措,以至于拥着她身体的手,不自觉颤栗,以至于咬着她的唇舌,也失了分寸……
沈连城在一下生疼中神智变得清明了。
这不是梦,是真的!她张惶退离他的唇齿,双手推着他的胸膛,大口地喘息,羞恼地低了头,不知所措。
“是你……你没死……”
“是我,我没死。”陈襄放开她,双手捧着她的脸,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我回来了……你其实很想我,不愿我死了对不对?不然,你岂会以为这是做梦?便是做梦,你都想着我。”
他话语高兴而霸道,气息紊乱,捧着她脸的双手因为太过激动而微颤着,甚至失了几分温柔。
沈连城脑中则是一片混乱,胡乱地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现在又该怎么做。他出现得太突然了,适才那一吻,缠绵缱绻,也来得太突然了。
“我活着回来了!”陈襄说着,低头又要亲吻她。
“不……”这一次,沈连城躲开了。
她抬眸看着他,眼里不无惊惧。既然没死,那她该如何面对?
原本,她是憎恶他的。随着他的死讯,她原谅了一切过往,甚至某些事,让她觉得懊悔。而今,他却回来了,在这样一个夜里,突兀地出现在她面前……
“李霁他不值得你爱。”陈襄告诉她,“那是一场阴谋!我的死,三千将士的死,是他和天子一手造成。”
“我知道。”沈连城拂开他的双手,身子往床的内侧挪了挪。
“你知道?”陈襄感到惊异。
“我都知道了。”沈连城已彻底冷静下来,想了想问:“你回来,是为复仇的?”
“复仇当然要复仇。”陈襄话语肯定,忽而又向沈连城伸手,抓住她的臂弯,郑重道:“但我能活着回来,只为你。”
“你别这么说……”沈连城又一次拂去他的手,撇过脸道,“你能活着,我很高兴。但你与我,仍是桥归桥,路归路。”
陈襄心中一痛,“他是那样一个人,你还要跟他?”
他以为,依着沈连城的性子,知道李霁是那样一个人,定然不能接受的。难道她爱他,爱得连基本的道义都不顾了?
“我说过,便是别的任何人,也不会是你。”沈连城一本正经,希望他能明白。
陈襄不相信她还恨自己,“适才你还……”
“没有的事!”沈连城打断他,“适才是我一时恍惚,不能表明什么。”
便是离开李霁,她怎么可能转身投向他陈襄的怀抱?是任何其他人,也不会是他。
“你在欺骗你自己。”陈襄咬定。他不相信她对自己一点感觉没有。
“你走吧!”沈连城果决道,“无论你要做什么,都与我无关。”
“沈阿蛮,重活之后我做的哪一件事与你无关?”
“醒醒!”外头突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李霁!
“快走!那边窗户。”沈连城心中一凛。
“阿蛮……”随着李霁担忧的声音传进来,陈襄已闪身往罗床后头躲了去,越窗而出。沈连城则快速躺回到被窝里,闭上了眼目。
李霁闯进屋,四下看了看,发现并无异常,于是走到床边,轻唤了几声“阿蛮”。
沈连城缓缓弹开眼皮,有意半眯着,一副睁不开的样子看他。
“阿蛮,你一直睡着?”李霁问。
沈连城几不可察地点了头。
“外头守夜的奴子怎么都倒在地上,喊也喊不醒?”李霁问着又在屋里四下找寻起来。
沈连城知道陈襄已经逃走了,自然不怕,于是显了几分不耐,冷声道:“这么晚了,你不在迎春苑,跑我这里来说什么胡话?”
李霁找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唯恐无端惹得他的阿蛮不快,忙折转身,坐到床弦,温和道:“我是怕进了什么不速之客。”
沈连城没有理会,重新躺回到被窝里,背身问:“你看也看过了,那我能睡了?”
“阿蛮,”李霁抚上她的肩头,“头前我被阿母锁在迎春苑了,才月兑身……我可是什么都没做!一个好脸色也没给她……”
“我累了。”沈连城打断他,不想听他多说一个字。
李霁沉默了。他就在床边,长身而立,不肯离去。
良久,他突然解开自己的腰封,退去外裳,要往床上钻。
是他的妻子,他的家,他为何留不得?他不能任着她的脾气,没完没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