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死两伤。
“什么?”谁在她脑子里说话。
“怎么了,堂姊?”怎么走到一半突然停下来?
是她听错了吗?“没事,耳鸣。”
“刚才的爆炸影响的吗?”实在太近了,她耳朵里也残留轰隆轰隆的声响。
“大概吧。”身边的杂音太多了。
女人,不要多管闲事。
咦!又听见了?
心中打鼓的夏春秋将头抬高,不意外对上一双冰冷银眸,银眸的主人讥诮的勾起唇。
“是你在跟我说话?”除了他,好像没别人了。那种闷闷地,低沉到让人心颤的声音不是普通人的声音。
妳不怕我?
“怕。”她怕死了。
似听见她的心语,银眸男子眼中诮色一闪。
怕还敢靠近,不离远些,一会儿还有人要死。
而他等着,等待死亡的时刻到来。
“不能不死吗?”生与死掌控在他手中。
天真的人类。
“我只是想少死一些人,五死两伤太过了。”那是一家人出游,只余目前被救出的小女孩一人存活太可怜。
呵!妳试着改变结局看看。
“什么五死两伤,堂姊,妳的病又犯了吗?开始胡言乱语。”看到堂姊对着虚空自言自语,夏瑜害怕地拉拉她的手,堂姊的情形不太正常。
“车祸的死伤人数。”两辆车七个人。
“堂姊,妳算错了,只有六个人,全救出来了。”只有两个当场死亡,其他还有救……吧?
她不敢确定,由外伤看来并无大碍,但是人体构造精密,未做全身检查前谁也不能担保真的无碍。
“不对,车里还有一人。”死神不会有错。
夏春秋高喊着跑向对面车道翻覆的车子,佯称有听见微弱的哭声,让已赶到现场的救护人员再仔细的查看一番。
“啊!真的还有一个,是个五、六个月的孩子,体积太小卡在座位底下,被翻落的毛毯盖住了。”
陷入昏迷的幼儿完全哭不出声音,包裹着身体的小衣服满是鲜血。
“快解开孩子的衣物,看看是不是哪里出血了。”夏春秋提醒救护人员施救。
女人,妳救得了他吗?
落在夏春秋耳中的是一记冷笑。
“搏一搏。”她小声的回应。
小婴儿的衣服一解开,大腿内侧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对出生仅数月的孩子而言是会要命的大伤。
他伤得太重了,夏春秋也在考虑要不要救,以这失血速度来看,他撑不到医院。
再抬头一看,孩子的父母和祖母泪流满面的哭着求她,他们已经死了,数条魂魄聚在一只手指修长的大手中。
救,或是不救,两相为难。
蓦地,小小的手捉住她的食指,非常有力而执着,像在说:不要放弃我,我还没长大。
突然间,夏春秋动容了,孩子想活,她为什么不帮他?
“小瑜,把妳的发带借我。”就赌他的命够不够大。
“好的。”夏瑜解开绑头发的发带,递到堂姊手中。
接过发带的夏春秋对身边的救护人员说了一句“我是医师”,随即接手孩子的抢救行动。
她先将发带勒住孩子受伤处上方强制止血,过了一会儿,出血量减缓,几乎停止,她才又做了简单的包扎,防止所剩不多的血再外渗。
“好了,送上担架,在最短的时间内送往医院,让急诊室医师紧急做缝合,止血带最多只能勒住三十分钟,时间一到就要立即解开,否则这条腿就救不回来了。”
她能做的就这些了。
吁了一口气的夏春秋擦了擦额头的汗,一道愤怒的冷音冲进她脑子,令她脑子抽痛不已。
妳以为妳救得了他吗?他非死不可!
往上一看,黑幽幽的巨大镰刀朝小婴儿的头上一挥,见状夏春秋不假思索的拿手去挡,没人听到铿锵声,唯独她听见了,外公送她挡劫的金刚石尾戒顿时裂成两截。
呜呜咽咽,是孩子的哭声。
他还活着。
女人,妳惹恼了我。
胸口一紧的夏春秋看着半空中的男人,他身后那数尺长的黑色翅膀让她心如吊钟,一左一右的摆动。“我是医师,救人是我的天职,你不能怪在我头上。”
妳坏了我的收魂,我不该找上妳吗?
“那是他命大,命不该绝,你今天已经收割了不少人命,应该可以回去交差了。”她的手心在冒汗。
死亡册上有他的名字,怎么就不该绝命,这世界太污秽了,早死对他是一种解月兑,活着比死还痛苦。
死神手中的几条魂魄拚命地想挣月兑,逃回自个儿的复生,但他手指一紧,透明的灵体便如被挤压成丝的白烟般卷入银白色的收魂器中,所有的叫嚣声倏地消失,也不再有哭号。
“那是他的选择,不是你的。”人都该有一次机会。
冰银色的眸子瞇了瞇。我记住妳了,女人,几百年来第一个敢让我失去的人。
夏春秋笑不出来,只觉得整个背都湿透了。“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你收你的魂,我做我的通灵师。”
哼!我从不相信人类的话,尤其是女人。
她嘴角一颤,笑得比吞黄连还苦。“你别当我是女人好了,其实我是变性人,不男不女。”
一声哼笑,重得令人头疼。
“堂姊,妳几时是变性人,我怎么不晓得?”夏瑜不明白堂姊自言自语在说些什么,而且堂姊明明是女的呀!她要变哪里,胸部吗?
嗯!是有点平,该动隆乳手术。
“我说笑的妳听不懂呀!妳堂姊是标准美女,走在路上一片狼嚎声。”她揉捏堂妹的苹果脸。
感觉头顶上的天空晴朗许多,肩上的压力一空,夏春秋回头一看,巨大的镰刀和俊美的黑羽男子不见了。
“堂姊,妳会不会太水仙了。”自恋。
呼,终于走了。心情一放松,夏春秋手一勾,勾住堂妹的脖子。“走,吃麻辣锅去,别忘了妳要请客,今天不吃到嘴巴肿起来不停嘴。”
“堂姊……”夏瑜大声的求饶。
“鬼月还帮我接案,不给妳一点颜色瞧瞧,妳当我改行吃素了。”她的放假月泡汤了。
被拖着走的夏瑜发出待宰猪崽的惨叫声,浑然不知道刚和死神错身而过。
是夜。
静悄悄。
习惯夜生活的夜猫子上网和网友组团打怪,午夜十二点过后才正精彩。
而白天睡太多,到了夜晚反而睡不着的夏春秋享受着二十五度的空调,腰上盖着一条小毛毯,露出莹润的小腿和十根胖嘟嘟的脚趾,就着一盏小台灯,聚精会神的看着三百五十页的原创小说。
她看得很认真,几乎是入神了。
一丝月光,很细很细的月光,像是偷吃女乃酪的老鼠,以不合常理的速度靠近床边。
照理说以窗框的角度,月亮最多照到床角就停住了,不可能再攀升,更别说悄然无声的爬上床头。
可是看书看得入迷的人儿浑然不觉有异,她坐久了有点腰酸,便翻身趴在床上继续看。
月光长脚似的游离过化妆台,再漫步般的巡视几十坪的空间,仿梨花木的高脚花架、古色古香的雕花屏风、罗马风格的纱帐无风自动了一下,波斯地毯有两处凹下去又弹回原样的男人大脚印。
无声无息的,有一道无形的影子在走动。
天花板上的空调发出不协调的异声,看得正起劲的夏春秋根本懒得抬头,她用眼角瞄了一眼,见空调仍吹出凉爽的风便不再理会。
耳边有冷风拂过,觉得有点冷的她直接拉起被子盖上,身体一暖和就不冷了。
二十七岁的她其实像个小女孩一样顽皮,她在床上吃着烤得酥脆的饼干,一边喝着冰凉的现榨果汁,两条小腿往上一弓,边前后摆动,边哼着歌,日子过得很悠哉。
突地,好像有什么爬过她脚上。
“蟑螂?”
夏春秋飞快的翻身,拿起厚厚的小说准备打小强,但却什么都没看见。
“难道是我的错觉?可明明有东西……”她心里发寒的前翻后找,整个床铺被她翻遍了才住手。
也许是跑掉了吧!她想。
看了看床头柜的闹钟,时针指在一,还是没有睡意的夏春秋决定把整本书看完,反正她明天无事可以睡到中午。
于是她又趴下去,不安分地摇晃着腿,农历七月的事不多,她不多动一动容易长一身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