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楼想自己选了给人当继室。为这,简夫人差点儿吐血。可架不住人自己乐意。事情捅到镇北侯楼书哪儿,当时楼书就气得真吐了血,将简夫人叫过去,很是骂了一顿。
简夫人也很委屈。楼想发誓决不低嫁,宁可给高官富贵人家当继室,也决不下嫁,低人一等。要不如意,就落发当姑子去。没法子,简夫人与吴姨娘日夜在楼书面前哭泣哀求,终于让楼书同意了。
可上门求娶楼想的杜景,出身国公府,祖上也袭过爵位。现任着四品的尚书右丞。但,整个京里,没人不知道他好打老婆的。据传,他的正妻正是被他打得受伤,最终去世的。
可是任简夫人和吴姨娘如何劝,楼想就是愿意。信誓旦旦地说道:“我既然敢嫁,就不怕他敢打我。”
结果也倒是叫简夫人刮目相看。楼想出嫁时,简夫人还说道:“若是过得不如意了,就回娘家。你虽未从我肚子里出来,但到底是侯爷的女儿。我决不能看着你在他家里受气。”
楼想却道:“母亲看着,女儿定不会丢了侯府的脸。”
然后,果然楼想让楼家人大吃一惊。也不知道楼想如何办到的,总之大了楼想十岁,还有一个女儿,屡屡传出痛打前妻的杜景,竟然一次也没传出动过楼想。
开始大家都不信。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谁也不信杜景娶了楼想,便就改好了。结果楼想一次与两个姊姊闲聊,才一语道破天机。
原来,刚结婚那会儿,杜景也想给这个小媳妇立规矩。欲要动手时,楼想上来就动刀子。不是吓唬人,而是真地下狠手。狠的怕不要命的。
楼想口口声声道:“我在娘家,就是庶出,嫡母嫡姊都未打过我一下,难不成我就为到你们杜家来挨打的么?收起你对付你元配的那一套。你若是打了我,我就不活了,你就是睡觉打盹时,我也要拉了你一块儿走。别以为姑女乃女乃是吓你的,不信你就打我试试。”
结果在杜景挨了一刀后,就知道他新娶的小媳妇只是年岁小,看起来柔弱。骨子里,却是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好汉。
自那以后,杜景就只有挨打的份。他后院那些个妾,眼睁睁地看着楼想寻了理由,全数发卖了。每日回到家里,就差没按个尾巴了。
对于楼想,阮媛还是挺佩服的。但佩服归佩服,阮媛是不怕她的。因为她嫁楼石是高攀加强嫁,所以楼想很为自己的弟弟不值,总觉得阮媛配不上楼石,上辈子没少寻阮媛的麻烦。
但,阮媛是谁啊?虽然上辈子阮媛稀罕楼石稀罕的紧,面上及为恭敬这位三大姑姊,但背后没少给楼想挖坑。
这辈子阮媛连楼石都不想要了,公婆都不再讨好,还会怕楼想?
阮媛与魏王妃等人说着话,却拿眼睛挑衅地看向楼想。见楼想都快咬碎了一口银牙,不理会正在问她话的楼敏,却对楼想道:“三姊是不是病了?脸怎么这么红?哎呀,虽然担心侯爷的病,但自己病了还回娘家,万一过了病气怎么办?”
楼想才要说出刻薄的话,就见简夫人看着她,暗自皱了皱眉。楼想虽然看起来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但对于自己的出身,还有嫡母的看法非常的敏感。大概庶出的人多数都是如此。
见楼想强咽下嘴边上的话,硬扯出个笑道:“多谢弟妹关心,我身子好着呢。身为长媳,难得过这边来一趟,还不快去侯爷屋去请个安?”
阮媛笑得有恃无恐,道:“弟妹不是难得见着王妃,所以陪王妃说说话,怎么?三姊着急自己被冷落了?明知道王爷带了个老医生来,正给侯爷诊病,弟妹这时去,不是给添乱?”
一屋的人全笑了。
简夫人笑道:“到底是孩子,来,上母亲这儿来,咱们娘几个一起说说话,就不让她插嘴。”
阮媛又拿眼一瞟楼想,笑道:“还是不了,媳妇去给侯爷问个安,正好也给王爷见个礼。王妃与夫人多与三姊说说话,三姊虽然总回娘家,别明儿再说受到了慢待。听说三姊夫的脾气不大好呢。”
魏王妃瞥了眼楼想,假意喝了口水,用帕子按了按唇角。杜景的官职在哪儿,魏王虽然现阶段用不着,可也不想得罪。魏王与楼石交好,但杜景也不一定就会向着魏王。
很多时候,父子的阵营都不见得一样,何况是舅子与姊夫,分了两家的。
“没想到世子爷倒是娶了个厉害的,瞧这张嘴,从没让过人吧?”魏王妃笑着给楼想解围道。“世子爷可曾领教过了?”
楼敏笑着盯看阮媛道:“我瞧瞧,刚嫁进来那会,一副娇羞的模样,原来都是骗人的。果然人说新嫁娘的性子没个三五月看不出来,弟妹才进门没一个月,狐狸尾巴就漏出来了。”
阮媛原也没想过这些人向着自己,刚不过是怕她说出更难听的话来而已,才会围着她说了会儿话。再呆下去,定是会吃亏的。所以,阮媛见好就收,笑看了眼楼想,假装害羞道:“王妃娘娘,妾去给王爷、侯爷问安去了。”
简夫人这些日子也瞧出阮媛与平日不大一样,不大拿得准她会不会突然就会收不住的发难。虽然她瞧不上楼想,但到底她的丈夫不可轻视。
于是简夫人笑得如弥勒佛般道:“快去吧,这会儿子那老医生已经诊完了,大概在说方子吧。你去了正好听听,我听他们说,你平日里不是也看个医书?”
阮媛更加的佩服起楼想来,她若是跟她的两个姊姊一样低嫁,如何能在这侯府上如此受重视?人的命从来都是自己争出来的。
只要不服输,就已经赢了一半。
阮媛冲魏王妃与简夫人微屈了下膝,转身出去。隔着帘子,门外吴姨娘与一众丫头坐在一起,吴姨娘尤其急切地看向门处。见出来的是阮媛,略有些失望。
丫头们起身行礼,吴姨娘少有的没有出声,狠瞪了阮媛一眼。阮媛无所谓的笑了笑,过了堂屋,早有丫头打开帘子,倒是比平日恭敬不少。想来刚阮媛在西间拿话刺楼想,她们听见了。
东间是里外套间,阮媛笑着进到东外间,也是一众的丫头婆子。双杏上前道:“少夫人稍等,奴婢先进去瞧瞧。”
阮媛点了点头,便坐到了外间地中圆桌前的椅子上。圆桌上摆着时鲜的水果、茶点等东西,还有研好的墨、铺摆好的纸、上首压着一个铜虎卧地的镇纸,一枝小楷笔。
东里间传来细细的说话声音。
没一会儿,先出来的竟是楼石。阮媛倒是没想到,明显地愣了下。但楼石也同时一愣。在瞧着阮媛的瞬间,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
楼石一贯都是以儒雅示人的,虽然上辈子经常让阮媛难受,嘴里说出那刻薄话,句句如刀。但就是被夺了镇北侯的封号,发配燕北,也是淡定得很,也未露出过如此神情。
阮媛不禁咯咯笑道:“世子爷这是见了鬼了?”
楼石上下仔细地打量了阮媛一番,不死心地将眼睛看向别处,然后又将眼神拉到阮媛身上,又看了一圈,以确定自己并没有眼花。
他顿时觉得阮媛说得非常对,他大白天的见了鬼了。
“你刚从母亲那儿过来?”楼石不死心地问。
阮媛点头道:“嗯,还有魏王妃也在西间。怎么了?”
东间传出了说话声,有个人低低地声音道:“侯爷安心养病,孙老医一把年纪虽然还只是个医生,却是江南出了名的杏林高手,既然孙老医说侯爷能治得好,定是没错的。”
楼石一听,便知道里面的人是要出来。也不说话,上前一把拉住阮媛的手腕便往外走。
阮媛如何肯跟他就走?自然是挣月兑了手,一跳老远,两个腕上的大金镯子叮噹三响。道:“世子爷有话就说,别动手动脚的。虽说咱们是夫妻,但这青天白日的总是不好看。再说这里还是侯爷的卧房。”
楼石才要说话,里间的门帘子已经撩开,魏王与一个六十多岁,满头白发做儒生打扮的老者,一前一后出来。自然有丫头帮着打帘子。
阮媛自然是记得魏王,上辈子也是常见的。但做为新妇,这一世,阮媛倒是头一回见着。与记忆中那个一脸胡茬、疲惫颓废刚出牢笼时不一样,现在正是青春年少。他也是一身素服,藏青色的箭袖袍服,腰扎一寸宽的束带。
“妾见过王爷,王爷万福。”阮媛想了想,并没有装出认不出来的样子,屈膝行了个万福礼。
虽然这辈子是初见,但统共就这么三个男人,若是再看不出来从东内间出来的是谁,除非是个傻子。
魏王初见阮媛,也是一愣。抬眼瞅了瞅楼石,以确定这位金闪闪的妇人不是哪个山里出来的爆发户,果然是楼石新娶进门的世子夫人。
楼石尴尬地咳了声,只得硬着头皮道:“这是内子。”
魏王面上一抽,干笑了声道:“世子夫人很与众不同,倒不是京城里一般大家女子所能比的。”
阮媛没出声的笑了笑。
楼石对阮媛道:“既然来了,就进去给侯爷见个礼、问个安。”
阮媛瞅了眼那位老医生,没说说知地又冲魏王福了福,转身进到内室去了。东间内室倒是没有久病的屋子的药臭味。阮媛想,大概是经常通风的原故。
楼书这些日子病得有些重,一直卧床不起,平日里阮媛来安居堂晨昏定省,都不大见得到楼书。
阮媛偷偷打量楼书的气色,见他面色灰暗、黧黑。精神倒还算好,正冲着阮媛笑着点头。阮媛不禁心底叹息,孙氏大医论上,说为大医者,诸家相法也须精通。看病先见气色,可不是未上脉,已知生死半数。
楼书的病,只怕是愈发地重了。只是众人不知,吃了那个老欺生的药,只道见他有些精神,便以为就要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