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石一面和小简夫人说话,拿话开解小简夫人,一面却拿眼睛暗暗地打量阮媛。只能说最阮媛的变化实在是大,以至于楼石都已经惊奇不起来了。
陈莹和陈玉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没一会儿的工夫,陈莹陈玉姊妹两个,各带两个丫头。刚好有丫头来报,说陈家的马车也已经准备好。
一行人出到门口,小简夫人又叮嘱了陈莹些话,然后又拿话敲打了下陈玉。
阮媛乘来的马车本不小,若是再坐下陈玉、陈莹的话,那么绿柳、绿珠去和陈家丫头同乘马车便可。不过阮媛还有话想要跟陈玉说,便不大想跟着陈莹同乘。笑道:“不如莹妹与她的丫头坐侯府的马车,我与玉妹妹坐陈家的马车就行。”
小简夫人有些不大高兴,忍不住拉了楼石一边小声说道:“你那媳妇怎么回事?到底分得出谁近谁远来不?”
陈莹无所谓地道:“也好,只是陈家马车不如侯府的好,就委屈嫂嫂和妹妹了。”说完,她被丫头落桔、落柚扶上马车,头也不回地钻进车厢里。
楼石笑了笑,道:“姨母放心,我自会照顾好莹妹的。”
绿柳、绿珠扶着阮媛进到陈家马车的车厢里才坐稳,陈玉才被她的丫头安心、安静扶着刚碰到车辕,那马像是突然受了惊般,突然冲了出去。随着众人的呼喊声,陈玉被远远地甩到了地上。众人被这突如其来地变故惊得半天才缓过神来。
楼石却像是早就有准备了般,在马一冲出去的瞬间,一下越到马车上,伸手死死地抓住缰绳。车厢里的阮媛被摔得七荤八素地,死死地抓住车厢壁,就差扣出几个洞来。
陈府在京城的西北面,离西市比较近,街道窄且人多,马根本控制不住,任楼石就差勒断了缰绳,也无济于事。只得不住地喊,让街上的人赶快躲开。
“阮媛、阮媛。”楼石见车厢里一直没有动静,忙急声喊道。
阮媛一开始紧抿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响。她想起了当年她父亲派人接她们娘几个进京地路上,因为发热的原因,阮媛的母亲大孙氏抱着她坐在马车上,车轮每滚动一下,她的头都会如针扎般的疼。那时,她害怕极了,以为自己到不了京城,就会死到半道上。
因为怕她母亲会将她扔了,所以病得到最后都昏迷不醒,手却仍死死的抓住她母亲大孙氏的胳膊。就如同今日,她死死地抓住车厢壁。
楼石知道如何对付发疯的马,他只需跳到马背上,用缰绳绕到马的脖子上,紧紧地勒住,直至将马勒死便好。可车厢里有阮媛,有那么一瞬间,楼石想,假若他真的跳到马背上直接将马勒死,那么车翻的话……
他在边关的时候,可是闻名燕北的捉生将。而捉生将的绝活,便是用绳索直接将敌人的马和人一块套住。楼石相信自己的力气和技巧,虽然这几年一直在京,但他一直没有停止锻炼。
转过头,楼石飞快地看了眼车厢,虽然马车速度快,颠簸,但车帘依然隔得他什么也看不见,也听不到阮媛地呼救声。他不确定阮媛在里面是否受伤,是否害怕。
他可以选择丢下马车不管,冲进车厢里,抱起阮媛跳下马车。可是青天白日之下,任这发了疯的马横冲直撞,万一撞到人怎么办?楼石万分难以抉择。
最终,楼石心下一横,丢下手中的缰绳,冲进车厢里。阮媛面色惨白地一面死命地抓着车厢壁,一面道:“是你,对不对?”
楼石一手抱住阮媛,道:“无论如何别松手,抱住我。”
阮媛也不矫情,八爪鱼似的死命抱住楼石。楼石忙又出去,抱着阮媛的手松开,去拉那马缰绳。右手却解了套车的副绳,粗略地系了个活扣,往马脖子上一罩,那绳子如魔法般便在马脖子上。
楼石道了声:“小心。”往下一跃,然后便觉身上一轻。阮媛抓准机会,一见着地,便主动松开手,毫发无损。楼石虽然有些惊讶,但不敢有一丝分心,迅速地随着马车跑了几步,然后将绳子系到路边的柳树上,那一抱多粗的柳树晃了几晃,马终是停下了。
而此时,道一、唯初也追了上来。那马还在发疯,根本不让人靠近,楼石问道一要了绳子,三个人合力,将马活活勒死。
这时,陈家的人也都跟了上来。
绿柳、绿珠也随着陈家的人过来,见到阮媛,绿珠先就哭了:“少夫人、少夫人怎么样?可有受伤?那马先还好好的,怎么无缘无故的就发了疯了?”
绿柳则拉着阮媛前后地看,说话的声音也发颤,问:“少夫人怎么样?受没受伤?”
阮媛虽然还在发抖,但仍安抚她们,虽然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我没事,哪儿也没受伤,就是受了点儿惊吓,没事了。陈玉呢?她怎么样了?可有受伤?”
绿柳与绿珠同时道:“我们没看,忙着追少夫人来了,哪里还管得了别人?不过看样子摔得挺重的。”
对于楼石肯出手救自己,阮媛倒是很吃惊。她还以为楼石这是要一箭双雕呢。阮媛记得上辈子,陈玉就好给马吃一种药,平日里马好好的,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只是有特殊的东西,才能引发马发疯。所以,阮媛才会提出跟陈玉一起坐陈家的马车。
试问谁会用这个法子害自己?所以阮媛敢打赌,这是楼石的手笔。只是楼石是如何下的手呢?阮媛凑到楼石跟前,用力的用鼻子闻了闻,并没有闻出什么味道来。又上下打量了一翻楼石,他正和陈家的人一块收拾那匹死马。
陈家的人有陈老夫人派的人,还有陈征的人,对于楼石将马杀死这件事,颇为不满意,直嘟囔说,主人吩咐,要活马,好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楼石也不生气,只说道:“定能查得出来。我只是将马勒死,到时会让养马场的专人来看,总能瞧出个蛛丝马迹。”
阮媛也没见楼石身上佩带什么香包锦囊之累的东西。那这马到底是怎么发的疯呢?
楼石掸了掸身上的土,对阮媛笑道:“你倒是反应灵敏,我不是让你抱紧我,别松手么?一挨到地上,你就自顾着自己,一把将我推开。没见过你这样过河拆桥的。”
阮媛暗自一翻眼睛,道:“我也没想到世子爷没借机会除了我,竟还救了我一命,只日后别后悔。”
马已经收拾了,接下来便是下人的活计,楼石吩咐道一去马场请马医来,又吩咐陈家人小心将马拉回陈家。便准备着要回陈府。这样一折腾,就是一时查不清,也总要再回陈家一趟,才好离开。
还是绿柳比较心细,那样慌张之时,绿珠急得哭着就迈着一双脚去追马车。绿柳就知道吩咐镇北侯府的赶车妇人,也不管车上还有陈莹,将陈莹的两个丫头轰下马车,便去追阮媛,半道上又将绿珠拣上车。
楼石也瞧着了镇北侯府的马车,冲着绿柳赞赏地略微点了点头。陈莹也出来,先是冲到楼石跟前,问长问短。楼石笑着说自己没事,陈莹左右看了,见果真没受伤,才放下心。
就又到阮媛跟前来,略微问了问。阮媛也不生气,笑着说道:“劳莹妹费心了,我没事。就不知道玉妹怎么样了,咱们还是快回去瞧瞧吧。”
心下不禁有些伤心,有点儿兔死狐悲的意思。
人的出身决定了命运,无论是阮媛自己,还是陈玉,都没有个好出身。不过是不想认命,拚着命地想抓住一切能出头的机会而已。那样有错么?是,她与陈玉因为自己害人不对,但陈玉现如今也只是刚想害人而已,并没有真正的伤害到别人,却就这样反被别人害了。
瞅着楼石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件事到最后,定是要落到陈玉的身上了。
陈家的马房,定是陈玉动了手脚,既然楼石知道,就说明已经抓到证据了。只要这件事情被证实,那么,今日马为什么会发疯,陈玉就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更何况既然楼石做了,这嫁祸于人总是要漂亮许多的。
陈玉的哑巴亏,今天不吃也得吃了。
与陈莹坐到马车里,再加上绿柳、绿珠两个,车厢里便有此显窄。陈莹长得不是很美,但她那混然天成的贵女气质,却是一般闺秀所不能比拟的。或许还有别的,阮媛没有发现的优点吧?
冷冷地打量着这个最终打动康王世子赵昞的女人,阮媛对她有着天生的羡慕嫉妒恨。这种人一出生,便比她们身份高贵,长得好、聪明,偏偏又心地善良,而运气又好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阮媛心里极度不平衡。面上的表情便有些扭曲。
陈莹忍不住问道:“嫂嫂是不是不喜欢我?”
阮媛嗤笑道:“你也不喜欢我啊。”
陈莹抿了抿唇,道:“嫂嫂误会了,我没有不喜欢嫂嫂,只是一时不熟,所以不知道与嫂嫂说什么而已。”
阮媛道:“那你可能要伤心了,我比较喜欢你妹妹陈玉。这人跟人就凭的是眼缘,我与莹妹就没有眼缘,所以亲近不起来。”
陈莹垂下眼睛,不再出声。绿柳不住地拉阮媛的袖子,想要阻止阮媛说出伤人的话来。心下大急,这位毕竟是楼石的血亲表妹,与陈玉可绝不可同日而语。
再回到陈家,与先来时却是不大一样。陈征满面怒气地在后堂等着楼石,已经定了楼石的罪。不过楼石一点儿也不冤枉,所以一点儿没表现出委屈的意思。极尽晚辈之礼。
阮媛也不理她们,回到陈家,便急忙打听陈玉,现在何处歇息,急忙就去探看陈玉去了。陈玉虽没受什么大伤,却扭伤了腰,动都动不得,疼得小脸惨白一片,额上出了一层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