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石头也没回地走了。绿柳与绿珠几个一窝蜂地进到内室,就见阮媛衣衫不整地坐在炕上,眼睛是肿的,嘴唇也是肿的。
绿珠见了已经哭着道:“世子爷是不是打少夫人了,可怎么打的,竟将嘴都打肿了?”
绿柳到底以前在侍郞府呆过,阮媛的样子,如何看不出来。正暗自为阮媛可惜,不知道阮媛怎么想的,非要说那些话,将楼石给气走。先她们站在门口,阮媛说那些话时又是喊的,就是想听不到都不成。然则听了绿珠的话,就有些忍不住笑意了。
就连绿蓠与绿玉都瞧出来了,可惜纯洁的绿珠一点儿都没往别处想。一心就以为阮媛惹怒了楼石,所以被楼石打了。可是怎么打的呢,绿珠真的想不明白。
就是在炕上还在生气的阮媛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劲,模了模了自己的唇,暗自骂楼石畜生。横了眼绿珠,阮媛—无—错—小说吩咐道:“去给我打水,我要洗脸。”
阮媛实在怕绿珠还说出什么话来,直到这一回,阮媛才真的怕了什么话都说的绿珠。才觉得绿柳的可爱。
绿珠有些不大放心地道:“要不打发小丫头去吧。”她还想瞧瞧阮媛身上是否有伤呢。
绿柳瞧了阮媛的样子,忙对绿珠说道:“你就去吧,这儿不是还有我们?难不成我们这么些人,还顶不了你一个?”
绿珠被说得没了词,只得道:“你们好生侍候少夫人,看看可伤了哪儿。世子爷也忒大气性,我还当只有我们乡下人打媳妇呢。”
待绿珠领着个小丫头走了,绿柳与阮媛对视了一眼,心下都明镜似的,阮媛心底有些发虚的忙将眼睛挪开。绿柳则上衣箱里拿了件家常衣服,侍候着阮媛下地去屏风后面重新换上,然后又重新梳了头。绿蓠、绿玉则将室内的窗帘打开,内门处的厚帘子重又撩开。
一会儿工夫,绿珠领着个小丫头,端着水盆子进来,侍候阮媛洗脸。绿柳则拧了冷水手巾,为阮媛敷脸,好消眼睛和嘴唇的肿。
绿玉与绿蓠去了厨房,为阮媛端了些新煮的滚茶来,阮媛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靠在炕土墙上,身上懒懒地,闭着眼睛,脸上敷着冷水洗过的手巾。
绿珠与绿柳几个见她整个人都没精神,也不敢吵她,都在边上静静地干着自己手里的活。
其实阮媛现在倒是什么都没想,就这么静静地靠着,放空了自己的脑袋。虽然她不知道楼石突然发了什么疯,对她做下那些事,但阮媛还没眼瞎到以为楼石喜欢她。既然想不明白,阮媛也就懒得再想了。上辈子她想得多,可结果呢?
所以,阮媛决定还是按着她为自己定下的目标行事。与楼石合离,嫁给她的表兄刘贵。再与赵宁、陈玉结成联盟,看能不能不受罪,依然过着好日子。受苦,阮媛自认为受不了。她可不想嫁给刘贵,先要过几年苦日子,毕竟刘贵现阶段是没钱又没地位的。
就连住的地方,暂时都要阮家提供。待眼睛和嘴唇的肿消去不少,阮媛就又下地在衣箱缝里,将侯府先发给她的月钱找了出来。包了几层的布巾,然后藏匿在了衣箱缝里的。
阮媛决定那日回阮家,她要将这钱带出去。反正这钱是侯府给她这个世子夫人的工钱,她在镇北侯府里当一天的世子夫人,领一天的工钱,阮媛一点儿都不觉得拿得不好意思。
待到快晚饭的时候,简夫人跟前侍候的双杏来了。冲着阮媛行礼道:“奴婢见过少夫人,少夫人万福。”
阮媛只略点了点头,受了双杏的全礼,并不出声询问。绿柳虽然觉得阮媛有些过了,但到底不敢出声点破,只能在边上干着急。
双杏面不改色地又说道:“夫人让奴婢来请少夫人过去一趟。刚夫人在库房里寻出几匹布来,打算着给少夫人和表姑娘做新衣服,所以请少夫人过去自己挑喜欢的布料。再有,就便就在那儿用晚饭。夫人说家里来了亲戚,多处处好增进感情。少夫人是新妇,不了解,表姑娘是顶好的一个人呢。”
阮媛有些不大乐意去,面上就露出踟蹰之色。才要出声寻个由头拒绝,绿柳却赶着说道:“劳烦双杏姐姐还亲自跑一趟。既然是夫人喊我们少夫人过去,随便打发个小丫头来不就行了?双杏姐姐就先回夫人话儿,少夫人收拾下就去,省得夫人着急。”
双杏瞟了眼阮媛,浅浅一笑道:“也好,那我就先回夫人话儿去了。”
绿柳亲自将双杏送出去,从怀里拿了一小块银子塞进双杏手里道:“劳烦双杏姐姐,在夫人哪儿多为我们少夫人说几句好话儿。妹妹在这儿谢双杏姐姐了。”
双杏并不退让,笑道:“不是我说,你也劝劝少夫人,刚成婚那会挺好的,成天家往夫人哪儿跑。怎么最近就连个脚尖都不送了?有事还等着请,当人儿媳妇,这么的,走到哪儿都说不通。再说了,谁不知道咱们世子爷是个孝子?”
绿柳堆着笑道:“少夫人最近身子不大爽利,那日世子爷亲自寻了太医来瞧的。明儿好了,定还和以前一样的。”
双杏笑了笑,明知道绿柳那是托词,也不点破。出了归燕居,直奔安居堂。自昨天小雨被送到杨妈手里,便一直在安居堂,杨妈亲自教她规矩,不敢有半分的懈怠。杨妈不知道楼石唱的是哪出,小雨又没卖身契,便比照着姨娘的规矩教。
而侯府上只吴姨娘一位参照,于是杨妈就整日家带着小雨,让她观摩吴姨娘待人接物,还有如何对待吴姨娘自己亲生的儿子。
只才一天,小雨就觉得委屈了,心下有点儿拿不定主意,她真的能当楼石的妾吗?像吴姨娘那样,儿子也亲近不得,就是简夫人跟前得脸的丫头,吴姨娘都得小心侍候着。
双杏从归燕居回来,小雨正和吴姨娘站在正房窗下听候。双杏冲着吴姨娘略行了下礼,便径直进到房里。简夫正与陈莹说话,楼印在窗下的桌子上写字。地中的桌上摆着几匹布。
“夫人万福,表姑娘好。”双杏上前行礼道:“少夫人要先收拾,说一会儿就来。”
简夫人笑道:“你看怎么样?”
双杏面上有些红,看了眼陈莹,低声道:“夫人就知道难为奴婢。这话,让奴婢怎么说?”
简夫人拍了拍陈莹的手道:“乖,先去你姨父那屋,看看你表兄药煎得怎么样了,你姨父可有什么想吃的?好让厨房提前准备了。别和你表兄提我让你嫂嫂来的事儿。印儿,你也跟着你表姊一块儿去你父亲那儿瞧瞧。”
陈莹乖巧地笑了,站起身道:“我知道。”
楼印规矩地站起身,冲简夫人行礼:“是。”
待陈莹与楼印走了,双杏才有些不好意思道:“奴婢看着少夫人像是哭过,虽然用冷水冰过,但还是能看得出来。”
“然后呢?就没别的了?”简夫人见双杏小脸通红,一看就是有难以启齿的事让她瞧了出来,如小猫抓心似的。不禁追问道。
双杏跺脚道:“少夫人的嘴也有些肿。”说完,捂着脸跑了。
简夫人也不生气,笑呵呵地被望杏几个侍候着起身,道:“咱们去瞧瞧侯爷去。”她就说,下午见着儿子铁青着脸回来,怎么问都不肯说,定是与谁生气了。可是整个侯府统共就这几个人,除去她们,还能有谁把他气成那样?
生气好啊,生气就表示心里在乎。简夫人活到四十多岁,这点还是看得清的。虽然阮媛这个儿媳妇不是她选的,也不喜欢。但到底是儿子明媒正娶的,她是老人,自然认为既然娶了,就是一辈子。合离?想都不用想。
虽然媳妇不好,但孙子定是好的。简夫人举着手,就等着抱孙子呢。试问有几个儿子成了婚,有不盼着孙子的妈?可是,自阮媛进门,简夫人冷眼瞧着,是越看越着急。她自己儿子,当娘的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这是打算着要将阮媛当成个牌位供起来的节奏,简夫人急啊。可再急也没用,私下里,简夫人也没少劝楼石,可儿子不听。简夫人也没法子。
今儿听小丫头有来报信,说她儿子媳妇在归燕居里打了起来,大白天的,竟将窗帘都拉上了。简夫人两眼闪亮,顿时觉得有戏,她孙子有希望了。
可谁知道,没一会儿工夫,她儿子气哼哼地回来了。虽然楼石强忍着,但简夫人火眼金睛,如何看不出来?
思来想去,觉得直接让人将阮媛喊来,总不大好,才想到了做衣服这个由头。
归燕居里,阮媛瞪着绿柳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敢代我答应事了?既然你答应的,你自己去吧。我看了,你这是决心不侍候我了,我前些天说的话,你全当成耳旁风了?还是果然想回阮家了?”
绿柳跪地上认错道:“少夫人息怒,奴婢也是为了少夫人好。就是少夫人想着要离了这里,可是现在还是在镇北侯府里,所谓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少夫人想想奴婢说得可在理?夫人是少夫人的婆母,婆母有请,不去就是不孝。万一夫人生气,难为少夫人怎么办?少夫人没在这样的大户人家呆过,可能不知,奴婢可是知道不少呢。”
到底阮媛心下也清楚,绿柳是全心全意为自己,只是她俩在一些事情的认识上,有着严重的分歧。阮媛实在是狠不下心来整治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长叹一声,道:“好了,起来吧。我看了,你除非去阮家,要不然是改不了了。”
绿柳不敢起来,急道:“少夫人,奴婢求少夫人别送奴婢回阮家,少夫人已经将郑妈打发走了,若奴婢再走了,以后少夫人可怎么办啊?少夫人,这高墙大院的,决没少夫人想的那般简单。奴婢求少夫人了,以后奴婢一定改,万事依着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