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阮媛去见刘贵,最让她开心的,竟然是小孙氏给弄的饭菜。从小孙氏家里出来要回公主府,刚好碰见来小孙氏家串门子的大孙氏,阮媛上前喊了声“娘“。
大孙氏什么都可以随着阮媛,即使当年阮媛吵着要嫁楼石。但,她说什么也不可能接受阮媛离婚。除非楼石有重大过失,就好比上辈子,阮媛多少年没有孩子,而楼石又宠妾灭妻,即使后来楼家倒了,阮媛要随着去燕北,大孙氏都不曾提过让阮媛与楼石合离。
不过是阮媛从燕北回来时,已经合着合离书,大孙氏心下也是挣扎了很久,虽然心下偷偷为阮媛能离开楼石开心过,但嘴上却从没说过阮媛应该或早就该合离的话。不过是接受了现实而已。
这辈子楼石对阮媛,在大孙氏看来,已经非常好了,无论无何,也不能接受阮媛离婚的事。所以,在小孙氏家门口意外碰&}.{}见,大孙氏对于阮媛的呼唤充耳不闻,直直地从阮媛身边走了过去,与小孙氏道:“我说你无缘无故地打发了人喊我,我没有女儿,只两个儿子。”
小孙氏劝道:“大姊,你要是这样,姊夫可怎么办?她到底还是个孩子,也许明儿就想通了呢?你就别再生气了。”
大孙氏冷冷地看向阮媛,其实心下也希望阮媛说句她后悔了,再不提合离的事情。即使不立时回镇北侯府住,大孙氏都会原谅阮媛的。
话在阮媛舌尖滚了几滚,终强扯出一抹笑道:“娘、小姨你们进去吧,我就先走了,等明儿有空了,我再来。”
大孙氏失望之情溢于言表,黑着脸转身便进到了小孙氏的院子里。
小孙氏也颇为尴尬,对已经站到车前的阮媛道:“你这孩子到底怎么了,这么犟可有什么好?你就跟你娘说句软乎话,能怎么样?可就低气了你了?”
阮媛低垂着头不出声。小孙氏长叹了声气。
大孙氏道:“还不进来?我没女儿,你又哪里来的外甥女儿?”
小孙氏应了声“来了。”到底于心不忍,对阮媛道:“乖,你先回去好好想想,什么事情别急吼吼的,我再劝劝大姊。”
阮媛低声道:“我娘哪儿就麻烦小姨多费点儿心,小姨和表兄少什么差什么方便就去公主府找我,不方便打发个人去也行,千万别跟我客气。表兄眼看着开春科举,别拿俗事烦他。让他安安心心备考才是正事。”
大孙氏在院子里又喊小孙氏。小孙氏忙对阮媛道:“好了,你也别伤心,上车吧。我先进去了。”
阮媛点头,抬眼看向院子。刘贵本来是跟着小孙氏出来送她的,但见着大孙氏后,便扶着大孙氏进院子了。竟都没回头瞅她一眼,更别说临别说些什么话。阮媛的心底,也泛起失望。
到了唐家宴客那天,早早的,阮媛便就开始准备,竟如当年阮媛知道楼石在哪儿出现时,打扮自己一样的紧张。她又掉进了来回换衣服的圈圈里,根本停不下来。就没一件让她满意的。
而且阮媛又担心刘贵那天虽然收了请柬,也答应她会去参加,再不去。虽然衣服什么的,她全帮着准备了。但没有车马、跟随。这天还未起床时,不知怎么的,阮媛想起这事来,在床上便就躺不住了。起床时天还未亮呢,就吩咐绿珠几个给她准备热水。
等她洗漱完,天还没亮呢。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实在等不急,便就去了赵宁的牡丹园,在外面等着。赵宁平日里起的晚,天大的事,在赵宁这儿,都不算事。所以阮媛在外面直等得火上房,还是陈玉知道赵宁的习惯,怕她起晚上,迟到。
也来牡丹园,喊赵宁起床。碰见了在外面转圈的阮媛。陈玉见阮媛就穿平日的衣服,还奇怪阮媛怎么突然转性了呢。平日里阮媛去见刘贵,都要选半天衣服的。
取笑了阮媛几句,陈玉不顾门上丫头的阻拦,硬闯进赵宁的卧室,将赵宁喊了起来。赵宁很是发了通脾气,但赵宁的脾气也在不知不觉中改了不少,虽然生气,但还是起来,让暖婷几个给她备水。
阮媛趁此机会,求赵宁打发两个小太监,装扮成小厮的模样,领着马去找刘贵。阮媛这才放心的又回到真园,然后就开始了穿衣服、月兑衣服的怪圈里。
等陈玉将赵宁喊起床,出去后,将出门的马车、马、赶车的太监全都一一的看视了一遍,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又将自己精心地打扮好后,重回到赵宁的牡丹园。吕倩都已经到了。可是阮媛依然没到。
吕倩今天穿了一件浅青色的无腰厚棉布襦裙,外面一件丁香色的背子。吕倩虽然胆子小,但她肤色白净,脸圆圆的,再加上她怀孕圆润,脸就越发的圆嘟嘟地可爱。而这身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她既漂亮,又文静贤淑。
其实吕倩的姨娘并不怎么乐意吕倩出去,尤其是这种人多的宴会。她怕被人发现了。但吕倩真的很想瞧瞧唐衡,也许这样便就死心了吧。总之,吕倩也是一副如临大敌,很是费心的打扮了自己一番。
即便这样,吕倩都已经到了,可是阮媛呢?三个人左等右等,也不见阮媛到。没法子,陈玉实在等不得,便拉着赵宁和吕倩一块儿,去真园寻阮媛。就见阮媛正在选衣服、穿衣服、月兑衣服无限循环之中。三人竟一点儿都不惊讶。
陈玉不禁嘲笑阮媛道:“你又不是长得多出众,你表兄又不是不认得你,又何必浪费那个时间?依我说,你只随便穿一件,只要不露体不失仪就行了。可真是浪费时间,做无用的事情。”
阮媛打量了下陈玉,就见她今天穿的衣服,又是新的。一身月白色的襦裙,外面是一件群青色的比甲,腰上是一条一寸宽的大给腰带,将整个人衬得既活泼,又不失庄重。更何况陈玉长得本就出众,她虽没有赵宁的那般恣意的气质,但模样不一千里挑一,也百里挑不出一个的美人。
陈玉见阮媛上下的瞅她,竟就扭捏着将手放在头上,做了个抿发的动作,然后稍微地偏了下头,将她最美最漂亮的一面,呈给阮媛看。挑衅意味十足。
阮媛撇了撇嘴。就长相而言,阮媛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见怪她俩个一见面便就要针锋相对,赵宁也不劝,只对阮媛道:“差不多就行了,又不是初次见面。我看你现在穿的这件就已经很好看了。我这儿还一对儿金镯子,给你带上,正好配你头上的那个大金花,不错,很晃眼。”
阮媛身上穿的是一件当初她嫁人时,绿柳把关做的衣服。虽然阮媛极力要艳丽颜色的,但还是素气了不少。里面的高腰襦裙是橘红色的,外面是一件广袖对襟赫赤色的拖地长衣。她梳了一个飞天髻,围了一圈的黄金藤条缠枝花饰。
赵宁将那对纯金的镯子递给阮媛,阮媛非常开心。她正懊悔将那对金镯子当了出去,今天出门没有得带呢。
阮媛接过来,就戴到手腕上,举得高高的看那金镯子,在她眼前闪闪发亮。一下子,阮媛对衣服的不满意便就淡了。她感觉,这对金镯子给她增色不少。于是开开心心地也就跟着赵宁、陈玉、吕倩去赴宴。
由于上次不好的经历,陈玉可以说是小心又小心。赵宁的马车虽然能坐下四个人,但赵宁不肯跟她们挤。而吕倩又是孕妇,重点保护,所以陈玉和阮媛无可奈何的又是同乘。
这一次倒是挺顺利,路上连个小土坑都没有。唐祭酒家在京城,但办赏菊宴的园子,却在城外。那是一个虽比不了金谷园,不如青竹公主的影园,但却是依了北山角下的一个山坡建的,里面遍地菊花,依着地行、地势种成各种颜色的菊花,一入秋,可以说简直是美不胜收。
更别说里面的亭台楼阁,里面的婢女,全是一色的十七八岁,身形窈窕者。据说全是从小专门被唐家买来,专人教养,比照着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无所不通。
世说新语里有一则故事,说郑玄家婢皆读书。文中说:尝使一婢,不称旨,将挞之。方自陈说,玄怒,合人曳著泥中,须臾,复有一婢来,问曰:“胡为乎泥中?”答曰:“薄言往诉,逢彼之怒。”
虽然这个故事有些牵强,郑玄也算得上是文人表率,自应以宽厚待人。即使婢犯大错,也没有说,正解释的时候,便就让人抻拽到泥里的。
但唐家菊园里的婢女,可是文采非凡。自来文人士子、太官贵人能有幸进到菊园,所为他们津津乐道的,除了菊花,便就是菊园使女。
所以一帮好事的文人,便将唐祭酒比做郑玄。为此,唐祭酒也颇有欣色。
公主府的马车一前一后从京城的东门出去,然后便从官道往北走。一路上,碰见好几个同去赴唐家宴会的。但赵宁的马车可是谁家也不认识,只认道。便是赵宁的叔叔,那帮王爷家的马车,也全都得靠边让一让。
有人欢喜便就有人愁。其实唐祭酒办此次宴会,心里也是有苦说不出。承天帝将他的女儿、侄女儿分嫁给一个嫁给皇子,一个嫁给了他恩师的孙子,往好听了说,这是皇恩浩荡。但,却也是将她放到火上烤。谁不知道吴家背后是韩王?
而且韩王和楚王,那是不可调协的。不像其他皇子,还有可能拉拢,韩王和楚王两个,虽然没放在明面上,但谁还能不知道?一个是承天帝现活着的最年长的儿子,一个是承天帝最为得宠的儿子。
唐祭酒只一想,便就头疼。
对于唐祭酒的这次宴会,也是有来有不来的,还有派带表来的。比如说楚王,便让他的儿子楚王世子赵珉来了。可是韩王却是亲自来的,还有韩王妃、世子赵珍。
等到赵宁、阮媛几个到菊园的时候,已经不算早了。门口的栓马柱上,全是马,还有各种的马车。可以说华盖云集。不管唐祭酒心情如何,但就从外面看,唐家可以算得上是烈火烹油了。而且不单富,而且在士人圈里也极有威望。
这一点,光富贵是不行的。
在门口,阮媛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见刘贵。唐家迎接的人远远瞧见是赵宁的马车,如临大敌地跑进去喊了唐祭酒的夫人郑氏,郑夫人自打知道赵宁会来,而且还会带着阮媛来,便就领着她的五个儿媳妇,单等着亲自迎接。
现听门上报了,急忙忙地引着儿媳妇们,任什么贵客全都丢下,亲自出来迎接。
“臣妇参见公主,公主万安。”郑夫人领着五个儿媳妇,给赵宁行礼。
唐家的儿媳妇,也都是读书识礼人家出身。郑夫人长得慈眉善目的,五个媳妇也是孝悌有加。一副共荣辱的模样。赵宁若是不给她们难堪,都对不起她们这已经做好准备被赵宁刁难的阵仗。
郑夫人打头,后面五个儿媳妇一字排开站在郑夫人的身后。她的大媳妇、二媳妇左右在后夫住唐夫人。好似一会儿唐夫人承受不了赵宁,而会随时晕倒。
赵宁这个人专爱与人对着干,但也有顺人情的时候。那便是有人上赶着找赵宁收拾。一般这时候,赵宁都不会客气,而且包管满意。
阮媛扯了扯吕倩,吕倩胆子小,阮媛怕吓着她。拉着她,陈玉自动跟着,上前郑夫人打招呼道:“郑夫人一向可好?”
郑夫人扯着笑道:“托世子夫人的福,我一向都还凑合。世子夫人也一向都好吧?”
阮媛笑着点了点头,便就闪到一边。拉架子看热闹。
赵宁东西地瞅了瞅,似笑非笑道:“我听说唐祭酒五个儿子,个个文采出众,得了唐祭酒的真传。但不知道唐祭酒有几个女儿?怎么就儿媳妇跟出来,没见唐祭酒的女儿呢。”
果然是包管满意,郑夫人无论如何,也不曾想赵宁会这么问。她还以为赵宁会跟以前一样,寻唐芷的晦气。现在唐芷又没在边上,虽然于唐芷的名声不大好,但赵宁在京城里的声名也不好。这时候客来客往,多半会笑话赵宁无理取闹。
但赵宁这么问,郑夫人还果然不大好回答。只得含糊道:“在后面陪衡丫头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