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漓月一愣,想起昨天跟他道歉时说过的那些话,以及对他的感激之情,不禁心一虚,眼睛都不敢直视他了,声音也小了下去:“是我怎么了,我除了刚才不小心抱了你一下,我还有哪没做好?我今天认认真真地学了一天的规矩,她们捉弄我我都没计较。”
“认真学规矩?”沈兆言挑眉问道:“这么说,是春乔教你可以瞪着主子大声嚷嚷?”
钟漓月理亏地低下头去:“没有。”
看到钟漓月闪躲的眼神,沈兆言知道她心虚了,内心竟有种终于胜利的喜悦感,“昨夜,此时此地,你的感激之情,曾经发过的誓言,都忘了?”
一天之前,她还是一副求饶的姿态。一天之后,竟变成了这样!是不是他宽容过头了?
“那是因为你冤枉我,这种事对于女性而言,是莫大的侮辱,比不给吃饭还严重。”
沈兆言总算听到自己想听到的话了,“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女的?那为何不注意下,防范于未然?”
“我……”钟漓月顿时语塞。她心里好像确实没有男女设防的概念,之前说好的入乡随俗,似乎只是说说而已。一个丫鬟在主子面前竟然那么随性地盘起腿来,这也太随意了。哪怕是在现代,男女共处一室时,也只有关系好的朋友才会这样放松。
可能是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已经把沈兆言当成了熟悉的朋友。他虽然话很少,但是总感觉他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难相处。尤其是昨天,他轻而易举地就原谅了她,让她感觉彼此间好像熟悉了许多,相处起来没那么拘谨了。可能正因为如此,她自然而然地就把他当成了一个性格内向的朋友了吧!
说到底,还是她自己不够严肃,没拿自己当丫鬟。
思及此,钟漓月不好意思地模模因为长时间仰头看着他而发酸的脖子,顺势偏过头去,避开沈兆言的视线:“不跟你吵了,算你有理。”
吵?
沈兆言眼底划过一丝无奈,如此严肃的问题,在她看来竟是打闹一般的与人拌嘴吵架而已!若说乡野出身的丫头都是这么无拘无束,那为何她的妹妹要比她中规中矩多了?
细细深思下去,沈兆言不禁惊觉,似乎从未见过她流露出卑微之态,她的每一行每一言都与其他下人的姿态不同,尤其是她的眼神,与任何人讲话时都是平视着对方,既不低贱地垂下去,也不高傲地睥睨着。难怪自己每次见到她都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原因就在这里。
做丫鬟对于她来说,似乎和做大小姐、大少爷没什么分别,只是所做的事情不同而已。
沈兆言困惑地看着钟漓月,越看越是不解。
钟漓月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作为一个丫鬟,她的确太不称职了。犹豫了一会儿,她低下头摆出认错的姿态说道:“奴婢知错了。这次事件纯属意外,大少爷放心,下次奴婢绝不会再犯这样的错。另外一件事也请大少爷放心,奴婢是绝对不会喜欢上大少爷的。”
说完这句话,钟漓月觉得怪怪的,好像是他多么讨厌,让人喜欢不上似的。为了不得罪顶头上司,钟漓月又加了一句:“虽然奴婢身份低微,但是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大少爷身份尊贵,奴婢绝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若大少爷没什么吩咐,奴婢就退下了。”
不等沈兆言说话,甚至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钟漓月就急忙跑了出去。
她好后怕,自己的生杀大权还握在他的手里,万一他一个不高兴,端起架子来将她送官府去,那岂不是完了?以后一定要注意,注意,注意!!!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我是丫鬟,我是丫鬟,我是丫鬟。”钟漓月自言自语地重复道。
“知道就好。”春乔的声音幽幽地从不远处传来,她和知夏看到钟漓月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口,十分意外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钟漓月讶异地看着她们,“你们怎么都来了?”
“还不是春乔怕你不懂规矩,又惹出什么事来。”知夏埋怨地道:“想休息一下也不得踏实。”
“没出什么事吧?”春乔问道。
钟漓月轻轻摇了摇头,低眉顺目的样子让春乔甚是满意。
三人静默地站在门外,等待大少爷的传唤。
须臾,书房的门开了,沈兆言从屋里面出来。
知夏立刻进去整理书桌,春乔则跟着沈兆言回卧室。钟漓月两头看了下,春乔骤然眼色一沉,回头瞪了她一眼,示意她跟上去。
沈兆言居住的卧室在书房的右侧,走出百步便能到达。卧室占地约六十平米,共分为四间。最外面靠左边的小隔间是供值夜丫鬟休息的,进去后便是一个小厅,里面放着圆桌等红木家具,偶尔有亲近的朋友过来,可以在此叙旧说话。
穿过小厅,拉开棕灰色的帘幔,里面便是卧房。卧房很大,除了床榻之外,最右边还有一个专门沐浴的地方,与卧房之间用一扇约一米高的屏风隔着,屏风后面正热气袅袅,洗澡水早已准备好。
沈兆言走过去,自然地展开双臂。
春乔上前一步,月兑下他的外袍。
钟漓月惊得嘴巴张成了一个‘喔’型,马上背过身去。
春乔递出衣服,本是让钟漓月接着,可衣服送出去却坠到了地上。春乔回头一看,不由得皱起眉头,扯了钟漓月一把,然后眼睛朝地上斜了斜,用眼神指示她将衣服捡起来。
沈兆言察觉出背后的动静,转眸睨了一眼,不由面色一沉。
她不是不注重男女之别吗?这会儿倒接受不了了。伺候主子沐浴更衣,不比投怀送抱正常么?
用常理来推敲,着实看不透她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也罢!他哪有多余的精力去分析一个小丫鬟的行径?等实在看不下去了,就直接让六爷带走便是。
钟漓月蹲去捡起衣服,然后硬着头皮站在那儿,一件又一件地从春乔手里接过衣服。
衣服越来越少,钟漓月连呼吸都屏住了。虽然她的眼睛一直左躲右闪,但还是感到眼睛辣得厉害。
到最后只剩一条亵裤时,钟漓月不淡定了,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正打算借尿遁躲开这种尴尬的画面时,春乔却停了下来,转身出去了。钟漓月大大地松了口气,急忙转身跟上去。
到了外面,春乔放低声音继续教导道:“大少爷的作息极有规律,每晚子时前必须备好沐浴用的热水。热水是由不值夜的人晚饭后烧好拎过来的,这样大少爷回到卧房时冷热正好。记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