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荣升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我有些着慌了。”他靠在椅背上,自言自语道:“萧六爷,这是要干嘛呢?”
“您管他干嘛呢?”刘师爷道:“馆主,今儿这戏您可也看见了,您是行家,心里自然有数。我不如您,但是那满满一盘子红封儿可是实实在在的,再看商班主,那人物!那扮相!艺且不说,色是绝了吧?您说说,新音社该不该红?明剧该不该红?”
刘荣升不再说话,他经营这戏馆的时间不到五年,但也听过一些以前的传闻,他喃喃的道:“这是又一个赛观音?刘师爷,磨墨,我得连夜写封信送到总号去。”
张老板来的时候商雪袖正在戏楼里面走场,她和五盏灯刚过完武戏,在旁边看着小玉桃的《闯堂》,边看边皱着眉头。
新音社不能全靠大戏本子,所以得大戏和折子戏掺着来,这样对于新音社—无—错—小说其他的伶人也有好处。虽然经过昨晚打炮戏的成功,商雪袖对于新音社都有了极大的信心,但是到底心里还是担忧,怕上座不满,或者怕中途走人,早先已经是把自己的《青石山》放到了大轴。
今晚是第二晚,某种程度上说更加不能掉以轻心。
等这场完了,商雪袖对麻子六招了招手,对他道:“晚上麻叔您还是得拎着点小玉桃,她年纪轻,演这个小春草虽然正是她本色,但还是有些浮。”
麻子六点点头道:“晓得了,班主您放心,我过会儿再私下里和她说说戏。”
话音刚落,管头儿快步走了进来,道:“商班主,春荣的张老板递了贴子,现在人在外面呢。”
商雪袖扫了一眼,见刘馆主留下来伺候的几个小厮不约而同的低下头,想了想对管头儿道:“这个时候见他不合适,您去和他说,我正排戏呢,实在走不月兑身,请他谅解则个,一有空暇,我必登门拜访。”
张老板没见着商雪袖,悻悻而返,出了荣升戏馆的大门,正见到远远的好像是刘荣升过来,觉得不太好见面,急忙躲在树后,待等人过去了才出来,溜达到旁边的门亭处,手指轻轻的在窗台上磕了一下,边看着大门两侧的大幕,边道:“今个儿晚上的雅间给爷订一间。”
里面的小厮是个新来了没多久的,不认得春荣的张老板,便拿手敲了敲挂在外面的“满座”牌子,话都懒得答一句。
张老板低头一看,不由得有些发笑,道:“你们这牌子挂错了吧?别糊弄爷,怎么挂出去三个满座?”
那个小厮从窗子里探了头出来,认真道:“没挂错,这位爷,真是三个满座,今晚的、明晚和后个儿晚上的。”
“你胡说什么呢?明晚的也就算了,我还没见过连后天的座儿都提前卖的!”
那小厮笑道:“这位爷,您估计是没看到戏码,喏。”他从下面掏出来两块荣升戏馆的木头牌子,道:“因为明后晚新音社是连台本戏,所以是一起卖的,您啊,来晚了。”
张老板气的瞪了眼,闷闷的往回走,迎面又碰上马老板,两个胖子都觉得有点尴尬。
马老板昨夜也是回过味儿来,合计着今天务必要来荣升戏馆走一遭,看看能不能见了商雪袖以后面谈,价钱什么的都好说,甚至心里打定了主意只要新音社愿意来,春荣戏馆愿意在分红上再让一成!
此刻见到张老板,立刻明白了对方也是打了同样的主意。
张老板拱了拱手,道:“马老板?您这是?”
马老板打了个哈哈,道:“昨晚这明剧一唱,我这咂模了一夜都放不下,又不好总沾刘馆主的便宜,我……我这是来订个座儿的!不知张老板来此是……”
张老板忙接道:“我也是来订座的。”说到此他拉着马老板到旁边道:“你猜怎么着,满座了!连续三天的满座!”
马老板大吃一惊道:“这,这不可能!这才没过中午呢!”
张老板一摊手道:“事实就是如此。”他揽过马老板的肩膀道:“明人不说暗话,新音社这生意,我们哥俩是抢不过来了。哥哥给你指条明路怎么样?”
马老板的胖脸渗出了汗,他擦了擦道:“什么明路?”
刘荣升正和刘师爷合账,外面有人传到:“馆主,春荣和满福两个戏馆的老板来访。”
俩人对视了一眼,刘荣升喊道:“快快请进来!”片刻,就看见两个胖子相携着进来,手里各摇着一把白纸扇子,待上了茶,张老板开口道:“刘馆主,我就开门见山吧,您看,这新音社,和明剧,能红么?”
他们三个人虽然在苏城小有竞争,但这么多年,基本也是有钱大家赚,刘荣升沉吟了片刻,慎重的点了点头。
张老板呼了一口气,看了马老板一眼,又道:“那我就不自谦一句了,我们几个,可谓是英雄所见略同了。昨晚上的戏,不用说,大家心里都清楚,我再跟您交个底儿,我和老马,今天本来是想过来挖新音社的。”
马老板看他一开口就说实话,有些急了,刘荣升倒是淡定的多。
张老板无奈的笑笑,道:“商班主的面儿都没见着!我们的戏馆在苏城,南来北往的班子见过不少,但没听说过新音社,一个新班子一出来就是配置齐全,乐队、行当、龙套什么的样样都好,戏装头面你们注意到了吗?全新的!而且用的全是好料!还有唱词、行腔和做戏,刘馆主你也给我交个底儿,新音社背后是不是有人?”
刘荣升寻思了一下,又慎重的点了点头。
张老板一拍掌,道:“这就得了。我们也不跟你抢,但我和老马,要捧这位商雪袖,要捧新音社!”
在旁边的刘师爷眼睛一亮,他看了一眼刘荣升似乎有些吃惊,怕他突然说出拒绝的话来,急急忙忙开口道:“苏城三位戏馆的馆主齐捧新音社和商雪袖,这说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啊!”
刘师爷话说出口,刘荣升倒是真的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