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奎连连点头。
付夫人这才转头看向戏台,商雪袖正率着班子第三次出来谢幕,新音社今晚这是在安江城的最后一场了,因此场下加了无数的站票,人挤人的在那喝彩。付夫人便道:“我打小儿住在上京,嫁了你以后才往南边儿来,我不爱听南腔,也不爱看北戏。但今个儿这明剧,我却觉得着实不赖,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传出来的小戏?”
付奎道:“那晚演酬军戏,和殿下闲聊起来。殿下见多识广,却说这明剧不像是地方上来的小戏,兼具南腔、北戏之长,不知道什么人弄了这样一个戏班子,以前听人说特别红的伶人卖一场戏,火爆到要卖挂票,这新音社可也差不多了吧?你瞧着吧,这一路上去,新音社和这位商班主,只有更红的时候。”说到此,又打趣笑道:“幸而他们今晚是最后一场,不然天天在西岸唱戏,如同有个小勾子一般,搞得][].[].[]我东岸的军士们心里百爪挠心,都没法安心操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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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着在苏城时的习惯,临行这一天,商雪袖照样在屋里等管头儿过来汇报账目。
她心里大抵是有数的,因此只默默的听着管头儿一项项的说,直到他全部说完了,才清了清嗓子,道:“四件事,第一件,酬军戏的两场,从我的银子里扣除,放到戏班子的账上。”
管头儿点点头道:“这也是应该的,虽说班主亏了些,但是好叫戏班子里其他人没闲话说。”
商雪袖又道:“第二件,行船北上的时候,我就要公布来年的契是怎么个签法了,您看成不成?”
“成是成的……”管头儿喝了口茶,有些犹疑,道:“关于保契和份子契,您和六爷对明剧、对新音社都有信心,这么多场下来,我也不是瞎眼的人,大有可为的日子还在后头,因此绝不会亏空,但是红封儿是不是让的太多了?”
商雪袖笑道:“谢谢您替我着想,我敢少拿份子钱,不为别的,因为还有个六爷做我的靠山。”
说到这里,她转头看着门外,班子里的人在收拾东西,忙忙碌碌的景象,看在她眼里,却让她格外的心安。
她心里还有话没有说出口,她不是为了赚钱而唱戏,心里对戏台的喜欢从来没变过,但是,和以前不一样的是,她也真的希望能回报萧六爷对她付出的万一。
管头儿看商雪袖静默下来,他模不清商雪袖和六爷的关系。
他不是没打听过,但是萧园里的人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商雪袖住在萧园三年,萧迁为她请了几位曲部里不出名却公认的名师,其他的竟一无所知了——他只能想着,或许是萧六爷真的看中了商班主的天赋和能力。
才跑了两个城,管头儿看在眼里,也不由得要在心里承认,商雪袖是个好的,萧六爷的眼光没错。
想到这里,管头儿应道:“您若带头减了份额,那其他人也是没什么话说,这使得。”
商雪袖笑着点点头,又收起了笑意,道:“还有两件事,我也没有经验,是真心向管头儿请教的。班规是早先在进安江城之前就已经和大家伙儿都说过了,但没想到还是有犯的。您看怎么办?”
管头儿道:“若是几个行当打头的犯了错,这倒是难办,因为临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替换。但班主说的那个我知道,只不过一个小小的龙套,辞了也就辞了,正巧拿他开刀。”
商雪袖道:“那就听您的,我也不瞎发慈悲了。您跟他说,偷拿了戏服出去,我们也不报官,让他走人吧。”
她看着管头儿一应都揽了,才又道:“最后这件事,看起来好像不急,可是却真的拖不得。咱们新音社,拿老生行说吧,除了李玉峰,和唱二路的林松,就没了别的老生,其他行当更是少人。萧六爷这套班子,太过紧凑,每个人都缺一不可,这可不行。”
她打开了茶杯盖子,旁边的青环立刻倒满了药茶,她在嘴里含了一会儿,慢慢润进喉去,方开口道:“一赶二、一赶三不过是借着伶人的名气烘烘气氛,这招可要珍惜着用。如果每演一出大戏,就得班子里全员上阵,一人演两三个角儿,那可就不灵了,看戏的客人也会认定新音社是个人手不够的小班子。再者说,我相信明剧进了上京以后的势头,到时候火了起来,这帮人,就不是一份保契加上份子契就能留住的了,真的要走人,我这新音社不就成了空壳子了吗?”。
管头儿心中倒也是同意的,道:“虽然我看新音社的大家伙儿是极重情义的,但也是应该未雨绸缪,怎么留人,老朽一时半会儿间也没什么可靠的法子。”
商雪袖笑道:“留人自然要留,但留不住的时候,我们得有备用的人才行。我知道明剧是个新东西,非但临时找不来顶替的人,即使从别的班子挖来了,一时半会也用不上。这样考虑的话,那还不如自己带出来。管头儿,您说说,以往有没有戏班子自己先收些个学徒的?”
“当然有!”管头儿有些激动,道:“但凡是大戏班子都有!”
他有些吃惊商雪袖目光放得如此长远,但心里又是着实有些欣慰的,情不自禁的起了身,在屋子里绕圈儿,道:“别的剧,有没有的不打紧,但是明剧是非有不可的——因为它需要有人去学啊!而且这个代价反而是最小的,穷人家的孩子收进来,不过也就是管上三顿饭而已。”
“那就这么定了。”商雪袖也兴奋起来,以往在萧园怎样学戏、怎样练功的一幕幕,似乎就在眼前,道:“具体的事情,您多费心,我还要想想孩子收了进来,怎么个学法。”
商雪袖在北上的行船上,无限遐想,在南下的船里,镜鉴班也在苏城唱了个满,启程继续往霍都而去。
余梦余展开信纸,他手里的两封信,一前一后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