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与大皇子的相处可称得上是真正的兄友弟恭——毕竟,在丽贵妃的皇子诞生之前,大皇子是太子唯一的兄弟。
一直到了太子参政,第一件事,便是为大皇子请封——这事儿本该早就做了,可是庆佑帝始终不喜大皇子,所以一直拖延着没提,这次实在没办法了,才赐了“谨”字,什么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但是即便是这样,大皇子母子已经感激的五体投地。
有了封号,以后别管是偏远还是穷困的地方总可以讨到一块封地,他就可以带着亲生母亲去封地啊!
这就是谨王懂事时起到死前那一刻唯一的愿望。
所以连泽虞连气都顾不上喘,带兵千里驰行到了上京,得知谨王的死讯的时候,当时眼前一黑,就从马上栽下去了。
这话,展奇峰没有对商雪袖说。
什W@么当说,什么不当说,他心里自有一杆秤。
他只是十分简单的对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商雪袖说道:“谨王,是大皇子,太子殿下的庶长兄。”
连泽虞在信里自然提也不会提他急怒攻心的事。
商雪袖在这个夜晚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宋嬷嬷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多要了几盏灯放在她身边,她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她也不会有失分寸的去贸然询问。
只是,当商雪袖回头道“宋嬷嬷,太子殿下平安,您也安心,好好歇息”的时候,她眼圈分明是红了。
信上写着,阿袖,我才知道你在霍都的事,网罗名伶,一出《郦姬祸》振聋发聩。我想我应该庆幸这消息那时还不曾传到西郡,我也该庆幸你名声之胜,胜在中南,柳传谋还不识你的盛名和容貌,否则,我真的不会允你以身犯险。
他又密密麻麻的写着,阿袖,你既然演过《郦姬祸》,自然知道,骊姬乱国,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我兄长他本来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为了避免父皇猜忌,也怕我多心,从不曾染指过政事。父皇赐他“谨”字,甚至很多有权势的公侯之家也暗自瞧他不起。可他做了这辈子最大胆的一件事……
商雪袖擦拭了一下眼泪,可只一会儿,眼前的烛光在她眼里又慢慢的晕成了一团儿。
谨王身死的那个晚上,当即从宫中传了圣上的口谕,谨王意图逼宫,图谋不轨,现已伏诛。谨王府当晚就有禁军破门而入,谨王妃和两个幼子还生死不明。
有人说谨王的确带着王府的私兵闯宫——可以谨王那样的地位和性格,即使有,想来私兵的数目有限得很。
内情无人知道,可据说就是在谨王闯宫的那天晚上,萧皇后和御玺趁乱消失在禁宫之中。
商雪袖深吸了一口气,泪水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谨王之事,若入史册,当为浓墨重彩的一笔,若入戏文,也会可歌可泣,后世传唱。
可她更心疼的是连泽虞。
丽贵妃之子,等这场乱子最终有个结果,一定也无法与连泽虞并存于世……阿虞他便再无兄弟了。
当今圣上的心已经偏到了天边儿去了,而他的母亲萧皇后还生死未卜,想到这样孤伶伶的一个他,商雪袖的心都揪起来了。
可是,他说起这些,轻轻的,淡淡的,仿佛只是在说家常一般。
但这样的江山大事,并不是家常啊,他却毫不避忌的都告诉了她;仿佛他并没有难过,只是告诉她,为了让她安心一样;仿佛还是那个晚上,他和她并肩而坐,靠在一起……
商雪袖拢了拢身上披着的袍子,格外想念起曾给过她两个夜晚温暖和热力的胸膛……她迫不及待的想为他做些什么,可是却远在千里之外。
宋嬷嬷还没睡,看着商雪袖已经写了很久,一边儿写,一边儿又拿着绢帕子捂眼睛,心里着实又矛盾起来……
她之前还暗怪商雪袖一点儿也不念着太子殿下,即使熬夜写了封信,还是给萧六的,可现在看她这样伤情,不知怎么的心里又有些不忍起来。
她忍不住还是下了床,又去端了热水过来,劝道:“姑娘,还是歇息吧,这样熬着伤眼睛,你愿意写封信给殿下捎过去,好是好,可也不必一定在今个儿晚上。明天早上你让班子里的人看见你眼睛又红又肿,该怎么想呢?”
商雪袖到底听了宋嬷嬷的话,撂了笔,可第二天眼睛还是肿的没法见人。
这又不是在宫里,也无从挑剔条件简陋,宋嬷嬷只得要了两只熟鸡蛋,慢慢帮商雪袖滚着。
商雪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道:“宋嬷嬷,谨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嬷嬷便轻声细语的讲着。
商雪袖默默的听着,脑海里却极乱。
一会儿是在听太子和谨王的往事,一会儿又觉得宋嬷嬷说话条理清晰,用词也很讲究,一会儿却又忍不住想起六爷,不知道六爷是否知道他的堂姐萧皇后带着御玺从禁宫失踪。
迷迷糊糊中,最后一个念头是,其实阿虞必然是很难过的,难过到只能淡淡的、浅浅的这样讲出来,不让人看到他多么在意,多么伤心……不然的话……等离开了南郡,就去上京吧,哪怕只陪他几天也是好的……
她就这样呼吸浅匀的睡了,宋嬷嬷看着她的目光中却不知不觉带了一些怜惜。
一旦起了想去上京的念头,商雪袖就挥之不去了。
南郡的郡守府所在地云水,一郡之都,已经不远了,可是她甚至想立刻掉过头去、北去上京!
还是展奇峰劝住了她,道:“上京的风波还未平定,乱的很,就算是殿下,也未必想让您这时候过去。”
的确如同展奇峰所说,这么多天以来,上京的朝堂怎一个“乱”字了得!
先是丽贵妃一系的大臣们占了上风,天天在朝堂上吵闹不休,而拥护太子一系的大臣备受打压,丽贵妃为了杀鸡给猴看,几个吵得最凶的当即就以冒犯天威的缘由被廷杖,两个身子骨弱一些的当场就不行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