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画面是真实的吗?父亲真的是被谦谨温良的表哥害死?她实在不愿意相信她心中恋慕挂牵了小半辈子的人竟是杀害父亲的凶手。这让她如何面对自己,死后如何面对父亲母亲,一颗心既痛恨又羞愧,无处安放。
那么母亲呢,母亲明明是自杀的,吊死在她和父亲的屋子里,可是她是那么爱自己姐弟二人,即使是父亲不在了,可为什么就能那么狠心离开了人世,选择了自己出嫁的第二日,甚至多一日都不愿意活下去。难道母亲的死也是徐景升动的手脚?
更有甚者,难道她坚守着固执了这么多年的执念也全都是错的吗?徐景升是个坏的,那宁沐呢?难道她是个瞎的,竟从来都没看透这个世间吗?如果这些猜测都是真的,那么自己这些年来的种种是多么的愚蠢可笑,伤害了自己最亲的人,思恋着杀父仇人……想到这里薛如琳的手脚不禁发寒。浑身僵硬着,一动不动的歪倒在榻上。
自从早晨碧竹离开屋子到再回这屋子发现太太始终保持着这一个姿势。“太太,碧琴过来禀告,小姐和隔壁刺史家的少爷小姐玩的时候,被刺史家的小少爷捉的毛毛虫吓着了,啼哭不止,女乃娘也哄不住。碧琴吓的不得了,求太太责罚!”
微不可见的抖了一个机灵儿,薛如琳才回道“请了大夫吗?”。
“请过了,方子也开了,其他土法子也用了,还是哭。”碧竹心疼坏了。太太心淡,对少爷小姐不经心,但小姐可是大家的心头肉啊。少爷宁绍今年十三岁了,白日里都在青山书院里上学,晚上不是练习武艺就是温习功课,也如太太一般,冷着一张脸,不太好接近。
小姐可不一样!小姐大名咚咚二字,是老太爷给取的名字,今年才五岁,果然生的如名字一般,圆润可爱,活泼淘气,母亲不乐意陪她,没关系啊,她还有宠爱她的父亲、祖父、祖母。就这样,宁咚咚小姐横行整个宁府,没有几个不宠她疼她的。
“走吧,去看看。”薛如琳把手里一上午也没看的书丢在一边。深呼吸一口,站起身来,回到了现实世界一般。
带着碧竹碧琴去往女儿的闺房,离得老远就听到宁咚咚不要命的嚎啕大哭,似受了天大的委屈。饶是薛如琳平日里再不愿意接近姓宁的,一时也慌了,快步掀了门口的帘子,一眼就看到胖嘟嘟的女儿坐在床沿,一张肖似其父的小脸哭的涕泪横流,小嘴没形象的大张着,若近一些估计可以看到内里的小舌头,旁边围着手足无措的几个丫鬟和女乃娘。
宁咚咚皮实,自出生起都是笑嘻嘻的,很少这么哭,薛如琳怎么说也是亲娘,看到这样自然是心疼的,使劲儿抱起女儿,拍着女儿的肉肉的小脊背,嘴里不住的安慰她,“不哭不哭,娘来了,不哭了”。
正哭得不要不要的宁咚咚突然被日常高冷的母亲一抱,小身体一僵,一时竟忘了哭,要知道母亲可是极少极少抱她的呀,少到她都记不得。平常都是爹爹抱着她的,还是爹爹好,抱她,和她玩,从来不训斥她。所以母亲突然这样,和被虫子吓了一跳对比起来,更让她感到不安。
她吓得不敢哭了,小声的抽噎着。薛如琳把女儿的细微举动都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宁咚咚长得更像宁沐,她讨厌看到宁沐的脸,顺带着对自己的孩子也不愿意多见。孩子得和她陌生惧怕到何种程度,才会连哭泣都要死死的控制住,恐怕惹得母亲不高兴。
回想小时候母亲待自己真真如手掌上的明珠,才让自己有个美好的少女时代,同时也养成了别人没有的任性与天真。
薛如琳这一天受到的冲击太多,一个稍微剧烈的情绪波动都容易使她崩溃,努力定了定心神。”咚咚,乖,不怕,到娘那里,陪娘玩好不好?娘那里有好玩的玩具,还有好吃的点心,要不要来吃?”
毕竟是小小的孩子,虽然心内狐疑,但到底忍不住和生身母亲亲热的诱惑,碧琴脆巧顺子还有小伙伴他们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羡慕他们被母亲搂在怀里揉阿揉的,可是她的母亲从来没有这样过,爷爷女乃女乃爹爹再好也不是母亲。“要吃,我要吃很多很多,还要娘和我一起玩儿。”弱弱的环住母亲的脖子,轻微的扭动着,在母亲怀里真的很难忍住不撒娇呀。
“小丫头,咱们这就过去。”薛如琳对咚咚的热情回应很开心,女儿温暖的话语此刻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救赎。盘桓在心里多年的对父母的怨,其实即便过了再多年也敌不过对父母的爱和眷恋。她是不是个好妻子另说,首先,她是个失败至极的母亲!
路上,碧竹怕她累着,提出要换换手,自己抱咚咚,薛如琳不肯,难得自己想开了,女儿又愿意接纳她,她不想刚有点好的开始就破坏掉它。
“咚咚,娘之前不是说过不让你出府去玩的吗?今天你怎么又去了柯家?”
咚咚小身体一下子绷直了,抿着嘴巴不敢说话。
“娘没责怪你,娘只是想知道我们咚咚是怎么想的?娘可以成为你的朋友吗?”。
咚咚姑娘板着小肉爪子纠结了一下下,很勉为其难的样子,“好吧,那娘可不许骂我!”
“不骂不骂!只要咚咚乖乖的,娘就再也不骂你。”薛如琳赶紧保证。
“都是爹的主意!他说府里只有我一个小孩子,不利于我的成长,有次他去柯柔柔家和她爹喝酒就带着我去了,之后他就让我总去玩儿。”
“哦,这样啊,那你们好好玩沙包、丢帕子、画画多好,怎么玩起了虫子呢?”
一听提起虫子,小姑娘心有余悸,赶紧答道“是爹爹说的!我们要多认识动物和花草,长长见识,虫子也是动物啊,有的虫子那么漂亮,虽然有的也丑……”一提起自己擅长的又滔滔不绝。
“这么喜欢,那刚才被吓哭的是谁啊?”
“那……那只是个意外!都怪那个柯建康,把虫子埋进点心里,害我差点吃掉……”说着说着看刚才还和颜悦色的娘亲脸色越来越精彩,小姑娘果断选择了住嘴。
“娘亲……你生气啦?咚咚错了,咚咚再也不……”
“咚咚没错,娘没生咚咚气。”娘是在生你爹气,果然虽然年纪上去了,外表再怎么正经,内心也还是和当年一样是个讨厌的捣蛋精。当年一起长大的那些年,哪月不被他气哭吓哭几次,黄连味的茶水,睡梦中被剪掉一边的辫子,罪行数不胜数,偏偏每次都在父亲母亲那里装的乖顺,人又长得整齐聪慧,因此她小时候多数时候都讨不到‘公道’。
丫鬟碧桃年纪小一些,薛如琳带着她陪女儿玩了一下午的拼图、画鼻子之类的小孩子的游戏,总算让她摆月兑了虫子的阴影,母女间的感情也突飞猛进,待到傍晚的时候咚咚已经一步都不想离开母亲了。万一她一放开了母亲,母亲又变回了之前那冷冰冰的样子怎么办呢?她不要!
估计这时候咚咚也该饿了,薛如琳吩咐碧竹叫饭,让厨房挑着做几个平日女儿爱吃的菜。
碧竹应是,又问可还有其他吩咐。
薛如琳顿了顿,“去兰苑看看少爷下学回来没有了,若下学了,就让他来着吃饭吧。”
碧竹虽然口里答应着,心里可谓掀起了不小的风浪,太太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亲近起少爷小姐了?要说别家的父母亲近自己孩子不是人之常情吗?可是搁在咱们太太身上只让人疑惑。不过不管太太怎么想,肯这样转变了总是好的。
碧竹心里也为太太捏了一把汗,小姐年纪小,性子又好,自然好哄,可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