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琳进了春晖苑的厅堂,眼睛有自己的意志般第一个就捕捉到了坐在老太爷下首的宁沐,才几日不见,熟悉的脸竟有了些陌生之感。
如琳请了安之后在他旁边落座,宁沐并没有看她,把玩着腰间的香囊穗子。如琳看他这样就知道,看来他和自己一样,也是不知道为什么被找来?
屋里一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就只有他们四人。
老太太先发了话,“沐儿,如琳,你们两个成亲也有十四年多了,咱们宁家子孙运不济,沐儿这一辈的就只剩了他一个,如琳嫁过来之后添了一个绍儿,这偌大的宁府宅院姓宁的男子也才只有三人而已,算上咚咚这个小姑娘,也才四个,枝繁叶茂手足相连家族才能兴旺长远。”
如琳不吱声,老太太的意思她明白,就等着她接下去要说怎么办了。公婆既然把她们两个都叫过来,发了话,显*然是要采取些措施了,无论是纳妾还是别的什么她都有了心理准备。
老太太话锋一转又对上宁沐,“沐儿,你贵为右丞相,又过了而立之年,这个道理你怎么会不明白呢?”
宁沐无奈说道,“娘,您说的儿子都明白,但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子孙多了也不见得是好事儿,苗多了,难免就会长了坏草,您看儿子没靠兄弟帮衬,不也走到了如今?您二老就别太操心了,命里该来的肯定会来,命里没有的急也没什么用。”
老太太被宁沐一番话堵得死死的,感觉胸口一阵气闷。
老太太语气还算和气,老太爷就语气强硬的多,声音也大。
“你不用强词夺理!我且问你,你是不是给几个妾都下过让女子不孕的药?”
如琳的心重重一跳,猛的侧过头看向宁沐。她万没有想到,老太爷老太太今天这鸿门宴原来不是针对她的,她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了,这时候却突然听到这么一个重磅消息,吃惊的恨不得当场问出来。
宁沐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眉头拧起。
知子莫若父,一看宁沐这样神情,老太爷一下子就明白了,蹭的站了起来,不停在厅中踱步,“你这孽子!你这孽子!你给我跪着!”
宁沐没有反驳什么,依言起身跪了下去。
老太太歪在椅子上直抹眼泪,她是造了什么孽哟,生出来这么一个痴情种!难怪这么多年妾室就从来没添过一个孩子,连个怀孕的都没有。这次本来杜氏怀孕,老太太高兴极了,想着总算打破了妾室不怀孕这个魔咒,以后府里能多几个小孩子,谁成想竟是一场空。要不是有人向她透了底,她还被蒙在鼓里!
这事儿不管如琳知道不知道,都是因她而起,老太爷老太太不可能不对她生怨,子嗣问题是老人的底线。
这种情况下,如琳坐不住了,她是四人当中最不了解情况的,但是乍闻这么惊人的消息,还是与她直接相关的,她还是跪下为好。
起身跪在宁沐身侧,如琳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没有开口,这事儿她横竖里外她都是有罪的。
老太爷看如琳顺从的跪下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一甩袖子重新回了座位。
“儿媳妇,你知不知道这个事儿?”老太爷问。
“公爹,儿媳妇也是刚刚才知道。”如琳如实答道。
老太爷听她这样答,分不出真假,觉得也问不出来什么,就接着质问宁沐。
“宁沐,你的圣贤书读到哪儿去了?读到狗肚子去了吗?我倒要问问哪本圣贤书教了你断人子嗣?你若是不喜欢当初就不应该弄回家,弄回家你就得像个样子,这样成何体统?”
“爹、娘,这样有何不成体统?绍儿前途不可限量,咚咚活泼可爱,父慈子孝,内宅和睦,以后没有庶出兄弟姐妹争产,两个孩子一心,有何不可?”
老太爷听了这话,气的恨不得上前给他一个大巴掌,“好!好!好!算你有理,那我再问你,你若问心无愧答出来,我就再不管你此事!我问你,你纳了三个妾,又绝了人子嗣,断了女人一辈子的后路,我且问你缺德不缺德?亏心不亏心?”
其实历朝历代,妾都只是个可以买卖的物件儿,妾是半个奴婢,生死全由主家做主。但宁家又有所不同,不同在于宁家是草根出身,老太爷和老太太又是一双人相守一生,因此,对儿子的地位低下的妾室虽然不会特别关照,但是心里也会同情一二。
老太爷这话才算问到了宁沐心里,他脸上快速的闪过了一丝愧疚的神色,回道,“爹娘放心,那药是高人配置的,不会伤了身子,以后若是想要孩子,服用一段时间解药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哼!回去给她们都服用解药,好好调养!呆会儿滚去祠堂跪上一夜,面对列祖列宗你自己好好想想!”老太爷声如洪钟,气的脸色涨红。
老太太捂着胸口似乎是有些憋闷上不来气,屋里又没有丫鬟,如琳赶紧起身去扶住了老太太,送老太太回房去了。
只剩下了跪着的宁沐和老太爷。
老太爷看着底下无一点不出色的儿子,不吭声不求饶,就那么干巴巴的跪在冰凉的地上。
心里到底软和了一点,“薛家女儿就那么好?”这个傻小子,当初人家可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的,他就
对别的女人下了狠手。
“爹,宁府不会有庶子的,您想再抱孙子就盼着抱嫡孙吧。”宁沐闷头说出这么一句。
老太爷还以为自己耳聋眼花了没听清,就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宁沐就又把原话给他重复了一遍。
老太爷瞪大了双眼,双手握住椅子把手上的圆弧,一动不动,竟被宁沐给镇的呆住了。
如琳和喜梅服侍了老太太躺下,又亲手给老太太敷了一条凉毛巾。
老太太感觉好受些了,拉了她的手让在她坐在旁边,属于上了年纪的人独有的,充满细纹有些干燥的手不断摩挲着如琳光洁细女敕的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