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大监又来颁旨。这次送来了开国县伯的一应服制和一份宅第的地契房契。
吴青看了之后吓了一跳,向周大监问道:“大监,这御赐的宅第怎么还有地契和房契。不是说官邸房都是皇上借给臣属居住,一旦卸任就要归还的吗?”。
周大监笑呵呵地说道:“所以说圣上对你已是极其恩宠信重,想当初,圣上新登大宝,新任宰相请求圣上赐宅居住。当时圣上是这么批阅的:比来官宅,随事借人,可择日移入。想一国宰相,圣上也只是把官邸借给他居住,而圣上赐给你的却是实打实的,连房带地,连人带物都跟了你的姓了。”
吴青忙吐了吐舌头,说道:“这赏赐也太过厚重了。五十间房的大宅子,又在内城,价值怕是在十万贯之上吧!”
周大监伸出三根指头,说道:“绝不会低于这个数。”
W@吴青咋舌道:“三十万贯,天爷。这么贵的宅子我住着心里会不安。”
周大监笑道:“你只管住着,这是你应得的。自你入了仕途,为圣上和朝廷立下了多少功劳啊!进献了算盘、活字印刷,引进了占城水稻。出使北狄促成了边境贸易,又在途中发现了铁矿石炭矿。接着又提出了开凿运河这样的利国良策。现在又把自己辛苦研究出来的木棉织造贡献了出来。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功劳,便是任何一个臣属都越不过。再说,这是圣上对你的肯定和褒奖,别人想都想不来,你却要推辞,这让别的臣属今后还怎么做人啊!”
吴青忙郑重说道:“陛下恩重,做臣子的便是肝脑涂地也不能报答一二。还请大监替我们这些臣子,照顾好陛下的圣体。”
周大监笑道:“那是自然。”接着又叹了一口气道:“陛下这一年时常叹气,咱家知道,陛下心里头苦啊!这五皇子已有一岁多了。如今还是不会笑,不会叫人。太医说,是什么五迟之症,许是母体气血虚弱,先天有亏而致。这胎里不足的病症,怕是荣养也不能愈了。”
吴青暗自心想,这不就是脑瘫吗?五皇子这病压根不是胎里带来的。而是丽昭仪当年临产时跌了一跤,导致胎盘早剥。再加上产程过长,造成胎儿窘迫,这一缺氧,脑部就会受到不可逆转的损伤。当然,这些话吴青对谁都不能说。事关皇室阴私,还是少说话为妙。吴青只跟着叹息了一回就算揭过了。
正月初十这一日是旬休。吴青领着一家人前往昭德坊看新宅。昭德坊就在菩提寺边上,离吴青的书肆和新印坊都不远。只是这里靠近内城城门,今后上朝怕是要早起两三刻钟了。
到了地方,但见宅第大门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黑漆金字匾额,上书“敕赐开国县伯第”。大门是门屋的样式,上有屋顶,前后两面有柱无墙,类似廊屋。门口有四名防阁站岗,一脸肃然。
门房的傔人听说吴青正是县伯本人,忙恭敬地将吴青迎了进去。进得大门便是外院,外院有倒座南房八间,最西边有月亮门隔着的应是厕所。
穿过外院隔墙正中的垂花门则进入前院和前堂。前院两旁又有穿廊通往后院和后堂。
后堂是寝居所处,两侧还各有一个跨院。
后堂再往后又有后花园,仍有穿廊相通。后花园遍植花木,当中还挖了一个池塘,并从外面引来活水。花园中亭阁假山掩映在花木当中,现下虽是冬日,但也能想象得出,春天一到,这里将会是桃红柳绿、鸟语花香。
婶子边看边啧啧赞叹,连声说开眼了。几个院子看了一圈,吴青一行人又看了几处房间。但见屋内一应家具摆设都富贵大方,帷幔衾枕也都精美华丽。
除此之外,吏部按爵位给吴青配备了十名防阁,即护卫。还有十二名傔人,其中有一名车夫,一名门房,两名厨娘,四名洒扫浆洗的粗使婆子,四名使女。这些护卫仆从都是由吏部按月分发钱粮衣帛,无需吴青自掏腰包。
接下来几天,庄六和新宅的车夫就一点点地把兴业坊居处的一应家当都搬到了县伯第。
正月十六,吴青邀请了忠亲王、三郡主和几位皇子来新宅做客。因为来到都是贵客,吴青让叔婶一家回避了。
时隔一年多,六个人又坐到了一处,这次的气氛却有些微妙。吴青和忠亲王更加客气疏离,四殿下从坐下就一直在强颜欢笑,三殿下看上去也是心事重重。倒是二皇子开朗了不少,看来二皇子自从搬出皇宫后过得还算顺心。
吴青见四殿下眉头紧锁,不解得问道:“四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能不能说出来让大家替你排解一二。”
四殿下摇头道:“说了又有何用。并非是别的事,而是我母妃,我已经有一年多未见过母妃了。昨日元夕夜,我求见父皇想去看望一下母妃,哪知父皇倒把我训斥了一番,还说今后不许我再提母妃了。可这天底下哪有不让子女见生母的道理。我只不过辩驳了几句,父皇便罚我抄书。
吴青摇头道:“如果是这事,我还真帮不了忙。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便是天家,也有理不清的官司。殿下还是将心放宽些,发愁也是解决不了问题。”
三殿下也说道:“四弟,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提贵妃的事了,这件事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三殿下欲言又止,没有把话说透。
一旁的二皇子倒是撇了撇嘴冷笑了一声,说道:“还能有什么。曹家呀,太不安分了,父皇是当真生气了。”说完自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吴青不想再说这个话题,遂又转头向三殿下问道:“三殿下,您是不是也有什么心事。”
三殿下苦笑了一下,说道:“我过几个月就要出阁了。”
吴青疑惑道:“那是好事啊,等出了阁,行动也自由些。”
三殿下又说道:“出阁就意味着父皇要给我指婚了。”
吴青点点头道:“那是自然,成家立业。成了家方能立业嘛!这也表示殿下您真正成人了。”
三殿下自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深深地望着吴青说道:“皇后提了一个人选,正是她的亲侄女,礼部尚书朱曹长的孙女朱雨棠。她,我不喜欢!”
吴青皱了一下眉头笑道:“那倒是该发愁,这样的贵女怕是让人吃不消。”
二皇子正饮着酒,听了这话呛得直咳嗽,摇头叹息道:“你这话要是让那位朱娘子听见,怕是要吃了你。”
三殿下听他们这般议论,更是苦笑摇头,叹息不已。
忠亲王咳了一声道:“大家不要再提这些不开心的事了。今日还未贺过青儿乔迁之喜呢!大家都举起杯子,来敬我们今天的主人翁,”
吴青心中一颤,这还是忠亲王第一次唤她‘青儿’。众人听了此话忙举杯相贺,气氛总算轻松热闹起来。
说说笑笑地聊了约一个时辰,大家就要各自散去了。因是白天,三殿下和四殿下结伴回延寿宫。忠亲王和诚意郡王则一道会蕃衍巷。
将客人送至大门口的时候,走在最后的忠亲王犹豫了一下,停住脚步说道:“为何去年你不再给我写信了。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吴青笑道:“没什么误会,当初殿下已经和我把话说清楚了,我也听懂了。殿下终于可以不用担心我纠缠您了。”
忠亲王皱了一下眉头,望着吴青说道:“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吴青点点头道:“当然是朋友,当然王爷不是说过吗?我是您很重要的朋友,仅此而已。”
忠亲王听完,脸涨得通红,终是未再说一字,拱了拱手,转身而去。
看着忠亲王离去的身影,吴青又悲又悔,直恨自己只图嘴巴痛快,将心上人推得更远。忠亲王走后,吴青像是失了魂一般,一整夜都无精打采,难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