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的丧礼虽然依照礼仪规制,盛大而不是体统,但是因为胜军将归,年关已近,即使再办,终究也不能极尽殊荣。
周文昊站在东宫正院,往来宫人无不绕道而行,他抬头,环顾四周,又最后目光落在正殿高高的门阶,朱红的墙殿上,他的心中一片冰寒,可是眼神依旧温柔,他犹记得当年,他牵着她的手,一起走进这扇宫门,从此,他便有了家。
周文昊闭上眼睛,深秋冰冷的空气扑在面上,他的嘴角却浮现一抹微笑。
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走了过来,站在他的身后躬身道:“殿下,秀女的名额已经出来了,教引嬷嬷也分配好了,过完年就该进宫了,只是下个月,估计就要定下来了。”
周文昊点点头,说:“知道了。”
“胜军到了什么地方,回朝的日子定下了么?”周文昊又问。
~小太监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太子,咽了口口水,轻声说道:“定下了,就在十一月二十,三天后。”
周文昊又沉默,最后挥挥手,让小太监下去。
一阵衣服响动,周文昊身后已经站了一个黑衣劲装男子:“殿下,齐先生已经到了。”
周文昊点点头:“我这就过去。”
距京城百里外的一处驿站外,周文昱一人站在河岸上,北朝原野面向汉水,眺望远处的长河落日,涛涛江水,滚滚而来,滚滚而去,火红的落日把江水都映成了红色。
罗明然从远处走来,笑着说道:“文昱,是不是有些不舍得?我也不舍得呢,也不知道再回来,该是多少年后的事儿了!”
周文昱目光深邃:“你总有机会能回来,而我,有可能此生都不能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罗明然:“没想到才仅仅三年,就回来了!”
罗明然呵呵一笑:“是啊,仅仅三年,就让你从一个少年蜕变为一个盖世大英雄,再回京,估计会让很多人意外吧!想来,无数名门贵女都在眼巴巴的等着你回去呢!”
周文昱除了眼底的温柔,面上并不见喜色。
罗明然见他面色莫名,有些奇怪道:“怎么,有心事儿?”
周文昱脸上露出无奈之色:“我本就得太子忌惮,当日离京就受他百般阻扰,如今得此大胜,必封亲王,届时,还不知道要面对怎样的境地呢!”
罗明然沉默了一下:“文昱,我们不是早就预料到这个情况么?只是,事已至此,我们不能退让了!”
周文昱知道罗明然的意思,太子贪污军饷,霍乱军政,若不是三年前兵部尚书钟有道叛国之罪被揭发出来,太子失了对兵部的控制,这三年,兵部整改,又有自己在西北的调度,西北军将不论是兵器铠甲,还是军防布防都有很大的提高,这次战争,胜败之数,还未可定!
罗明然看他面色不定,知他心思未定,但是京城在望,若是不早下决心,等到再受到太子迫害再做决定的时候,那局面可就未定了!
周文昱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不急,再看看。”
到底只是兵部,也许是其他的原因,还是再看看,周文昱心神不定,他本来从未动过夺嫡之念,周文昊是嫡子,名正言顺东宫,也做了多年太子,若不是此次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些事情,他对周文昊这个太子也是敬重的,可是,就是发现的这些事情,就让他心神晃动,若太子不像表现的这般宽厚仁义,那他日登基,这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他又是否能够
两人站在江岸上沉默,江谁一潮又一潮的扑向河岸,一排排白花花的潮水簇拥着从过来,一排排浪撞在岸上,溅起一片片浪花。河水湍急,声似雷霆万钧,势如万马奔腾。
罗明然忧心地开口:“我只怕,你再不决断,再受迫害的话,就不是往日的小波小难了。”
周文昱看着越来越凶猛的江河,笑道:“这么多难关都过来了,总会有法子的!”
罗明然虽然急于此事,可是也知道不急于一时,也不想再重复这个沉重的话题,反而调笑道:“也罢,反正太子妃心丧,太子与太子妃一向情义深重,想来一时也没有精力来找你的茬。”
周文昱淡淡一笑,不做他解。
罗明然心中担忧了:“说真的,你这次回京,年至十八,不知道多少王公大臣等着想将自己女儿嫁给你呢,而且选秀刚过,秀女也都没有分配呢,我可和你说好了,你若是辜负了卿儿的一片心意,我定不会轻饶了你!”
周文昱轻笑:“你怎不知道,不是她辜负我呢?”
罗明然撇嘴:“就看我那妹妹千里送你锦带就可以看出来,她并未将你忘记,而你,这三年可是一封信件都没有寄回给她,再说,当年你也就见她数面,只认真交流一次,你怎就会对她念念不忘?”
他的话里多有怀疑,不过也难怪他有此怀疑,任谁也很难相信。
周文昱望向渐渐落下的红日,晚霞映红了远处的云彩,映红了半边天,他的声音有些飘渺:“我不在京,并不能给她任何关爱与照顾,三年前离开时有御书房求赐婚一事,已经引起一些有心人的注意,若是这几年我与她再有书信往来频繁,岂不是给她招来祸事?真因为我给她带来灾祸,而我又不能在她身边保护我不想给她带来麻烦。”
周文昱苦笑一下:“若不是前些日子她托三哥送来的锦带,我还真以为她已经将我忘记。”
罗明然耸了耸肩膀,周文昱这般出色的人,怎么可能会被人忘记,见了一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了!只是,对象是云卿,这就有点儿难说了,罗明然想到云卿那双即使在笑时,都有些冷清的双眸,心神有些恍惚,也有些苦涩。
若不是那日见到周文昱突然带在腰间的锦带,他调笑的问题来由,他竟不知道,周文昱同卿儿,还有这样的渊源,而自己心底,那微薄的一点儿心思,不放也只能放开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