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泥地里跑了一天,张小花和长青也变成了泥猴,和那群小娃子没区别了,不过有张小花这个扯后腿的,跳跳鱼他们没能捕多少,十几条还不够她一顿吃的。
“得,今儿啥都没干,连晚饭都没着落咯!我这腿杆子都抽抽,累的!”张小花抬了抬脚,现在屯里人都不愁吃喝了,才有闲情跑过来抓跳跳鱼。
“自找的嘛,不过今天饿不着你,跟我来。”
长青沿着洼地直接淌过去,这里不是海水了,是淡水洼地,挺宽阔,张小花估计就是在这里养上千只大鹅都没问题,不过她可没那闲情养一群,闹得头疼,大鹅到处都是不稀罕,也卖不出价钱。
“咱们去哪儿?”
张小花挎着篮子跟在长青**后头,长青已经把竹竿都收了,这里溪水清澈,两旁都是茵茵绿草,屯里人一大早都是在这里取水,下游一——些几块石板搭了个码头,一些妇女经常挑着衣服到这里洗。
也不知道长青要找啥,张小花忽然觉得脚上传来凉哇哇的感觉,光脚在草地里淌可别踩到蛇,她低头一瞅,一只四条腿蛤蟆蹲在她脚面上,足有拳头大小,腮帮一鼓一鼓的。
“呀!癞蛤蟆!”
张小花吃惊不小,赶紧甩脚把它甩开,都说癞蛤蟆上脚面,不咬人膈应人,张小花最怕的就属癞蛤蟆,心里添堵,不敢在地上乱跑了。
那只蛤蟆被张小花踢到一旁,肚皮朝天,一个激灵翻过身来,两只眼睛瞪着瞪着张小花,就一刹那,张小花瞅见它肚皮底下是黄色的,有一些鲜红的斑点。红肚囊?这可不是啥癞蛤蟆。
“啥癞蛤蟆,没见识!”
长青扑过去,一把扣住,然后拎起它肉鼓鼓的后腿,倒立在半空。
“哟,还真不是癞蛤蟆,你瞅它身上有鲜亮的斑,不会有毒吧?赶紧放手,不然你那猴爪子别烂了。”
长青嗤了一声,说道:“这是黄蛤蟆,能吃的,这只是母的,肚皮上有红点,公的就没有,这肉可好吃了,比鸡肉女敕香,小娃子们都叫它田鸡。”
“四眼田鸡!”
张小花凑近瞅了瞅,这只蛤蟆后背是深褐色,上面有黑色的花纹,像个“人”字,这些特征都让她有点眼熟。
“这玩意是不是也叫哈什蟆?”张小花戳了戳黄蛤蟆的肚皮。
“外边人也这么叫,都说挺稀奇,老药子还说这是味药,我瞧着也没啥特别,就是好吃。”长青舌忝了舌忝嘴唇,说着他嘴都馋了。
张小花哈哈笑道:“这就是哈什蟆啊!来来来,多抓一点,咱们今天好好补补!”
哈什蟆的大名张小花可听说过,学名叫林蛙,山林四珍里头包括熊掌、猴头、飞龙、哈什蟆,野猪岛可真是物产丰饶,四珍齐聚了,熊掌她没尝过,不过听庆叔说,老林子里有黑熊。
可别小看了这黄蛤蟆,清朝把宫廷八珍列出来,里头有参、翅、骨、肚、蒿、掌、蟆、筋,里头的蟆就是林蛙。
“咱们今天这时候对了,田鸡春天鲜、秋天肥、冬天香,现在肉月份它们准备过冬,一个个都是肥大个!”
“那夏天呢?”张小花问道。
“嗐,夏天谁吃啊,田鸡冬天肚里干净,春天还没吃食也可以,秋天养得白白胖胖,准备过冬,所以也不吃虫子,只有夏天蛤蟆肚里埋汰人。”
张小花听得直点头,这三节气吃田鸡干净,而且夏天蛤蟆正值繁殖季节,小娃子们都懂,这时候不要乱抓黄蛤蟆。
长青在草地和林子边缘到处找,他手脚麻利,抓起黄蛤蟆来也快,一会儿就有十来只,都放张小花的篮子里,篮子的高度可阻挡不了这些跳跃健将,张小花只得捂着,还是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长青只得把汗衫月兑下来盖住,反正他衣服也全是泥。
“够咱吃了吧?”张小花对这种名贵的东西有点珍惜,抓一些解解馋就够了。
“成吧,这时候的蛤蟆还太麻溜,整天在林子里跳,到冬天就好捕了,我记得有年冬天,鱼把头带咱们捕鱼,在泥里掏出一大蛤蟆窝,这玩意冬天最喜欢扎堆,被咱们碰上了,抓了几桶,不过那年捕了好几头野猪,大伙都不愿意吃这东西,都给放了。”
“几木桶都放了?!”
张小花吃惊地问道,他们还不愿意吃这个?有多少人想吃这玩意都吃不上呢!不过听长青的口气,这洼地里的哈什蟆似乎不少,屯里人都不太当回事。
“懒得捯饬,冬天冰天雪地的,谁想在冷水里捣鼓这玩意?”
“这里的哈什蟆多吗?”。这是张小花关心的。
长青点点头,说道:“多,林子里多是这玩意,只到了冬天才钻深水里。”
张小花不吭声了,林子里的哈什蟆要是多,或者可以卖给外人,这东西可不是啥地方都有的,在识货的地儿肯定有人乐意出高价,所以她可以先去咸丰楼打听打听。
不过啥事都有个度,哈什蟆再多也供应不了市场,只能限量提供,张小花听说有人还会养殖林蛙,她可不懂这方面的技术。
“琢磨啥坏道道呢?”长青见张小花的眼神不对,有点不怀好意地问道。
“你就不能想我点好?”“
张小花白了他一眼,蹬蹬蹬回洼地拿鞋子,他们鞋子还落那边呢,此时小娃子们都散场了,潮水也涨了上来,海边就一个人,杵在那儿跟高人似的,背负着手望着海面呢,颇有点渺沧海之一粟的意思。
“是药子叔啊,您在这儿干啥呢?”
老药子肯定不是来钓跳跳鱼的,张小花疑惑他跑到这里来干嘛,这海风挺大的,老药子身板再好,也不能一直堵在风头吹啊。
“小花,闲着没事,出来遛弯。”
老药子笑道,不过在海风里,总觉着有点沧桑,他似乎有啥心事,看起来像是挺失落。
“遛弯也在屯里啊,这地儿风大又凉的,药子叔,您是不是在等啥人啊?”张小花试着问道。
“眼睛够贼!”老药子捋了捋山羊胡,说道,“等一个故人,只是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
“他没说啥时候到吗?没个准头?”长青问道。
老药子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信笺收到了,说就这些日子来拜访,也没说具体日子,我琢磨就这几天吧?”
张小花感慨,这原始通讯方式也麻烦,一封信有时候几个月才辗转到手,主要都靠人托带,除此之外还有官府的驿站,有专门送折子奏书啥的,商人们用的最多的则是镖局,这些都不是野猪岛能接触到的。
“今儿也晚了,药子叔,还没吃吧?到我家去,正好我张罗呢,您瞅,我抓了一些哈什蟆!”
张小花热情地邀请,老药子来野猪岛就是孤身一人,年纪也大了,为屯里人治病啥的都不收钱,挺不容易的,近来屯里人有了收入才给药钱。这时候天色不早了,老头儿自个儿回去还得生火,所以张小花喊他一起。
老药子本想拒绝,一瞅篮子里头活蹦乱跳的哈什蟆,说道:“好东西啊!去年老朱头送我一些哈什蟆,现在都想那滋味呢!凝山林精气,饮清泉甘露,食百种昆虫,潜冰水冬眠,历三载霜雪而成,这是咱们屯里的口福啊!”
张小花瞟了长青一眼,意思是瞅见没,到底有识货的人!
“药子叔,听说这玩意补身体?”
“蛤蟆油滋阳补肾,益精强身,润肺生津,寻常百姓没见过,但是达官贵人都稀罕得很,可惜少,只有皇帝陛下能吃到的贡品。据说前朝太后除了吃人乳之外,就用蛤蟆油养生,所以才活了九十七的高寿。”
长青愣愣的,九十七可不低,平常人能活到七十就算是罕见了,要不怎么叫“古稀”呢,所以在六十的时候都会举行寿宴。
张小花则留了个意,老药子肯定是个有见识的,王公贵族的事张口就来,他也经常讲外面的见闻给屯里人听,小娃子当故事,大人们也跟听说书的一样。
和药子叔回屯里,长青整治那些哈什蟆,倒进桶里,然后倒一些果酒进去,哈什蟆就跟喝了酒一样晕乎乎的,再也蹦跶不起来,才动手把它们弄干净。
张小花则用温水泡了一把晒干的枸杞和大枣,用老汤慢炖,加了一些盐糖,出锅时加点葱姜末,盛在钵里的汤跟鱼汤一样亮晶晶的,香味里还带着一股酒香,让人食指大动,鲜美又滋补,很难尝到的极品美味。
张小花还炸了跳跳鱼,再炒了一个豆芽菜和一个蒜苗炒肉。
老药子用调羹喝了一口哈什蟆汤,直咂嘴:“小花,你这手艺比外头的酒楼还要好,你要在五陵镇开一家酒楼,谁都比不过你!”
“药子叔,你再夸她尾巴都能上天了。”长青瞅了瞅一旁蹲着的毛猴,它尾巴可不就直愣愣地杵在那里。
张小花倒是有这样的想法,弄一酒楼也赚钱,而且材料都是野猪岛的山珍海味,不过她可不想整天待在厨房里,何况也没那本钱,所以这个念头暂时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