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瑛,你别怪你爹。”武大娘轻声安慰,可是又知道说什么好。
珠瑛抽泣一会儿,止住了哭声,说道:“娘,我不是怨他,只是觉得爹考虑不周全……”
接下来的话张小花没有听了,她在门外犹豫要不要进去,有点听墙角的意思,就走开了。人各有志,珠瑛说的也是对的,武老头从京城搬到一个穷旮旯,实在是不明智,甚至对儿女的前路都有影响,
张小花决定改天再找她们娘俩唠嗑,她别的做不了,只能陪她们解解闷,能适应屯里的生活就更好了。
还没过十五,年味还浓着,张小花回屋就忙着烙春饼,这东西做起来挺省力,把两个揉好的面团抹上香喷喷的豆油,擀成薄皮,烙熟了之后能直接解开,往里头塞点肉沫土豆煎鸡蛋啥的,撒上葱丝味儿更足,连做饭的工夫都省了。
还没等两天,放走的那个跛子也来信了,二混子的头儿燕四带着他那伙弟兄,雇了条船声势浩大地开往野猪屯,还没上码头,大伙早就聚在一起了,等着他们呢。
“正好,把那倆瘟神送走。”|
张小花笑盈盈地说道,她还以为燕四那厮不敢来了呢,屯里养着瘦猴儿和癞子还要费粮食呢!这倆家伙也没骨气,饿了一顿之后,给啥吃啥,瘦猴儿差点被个干馒头噎出毛病,不过屯里人除了把他们绑着,也没多亏待,吃喝都拱着,才俩天,眼瞅着他们胖了一圈。
里正看他们这胃口,他们这做人质的不急,他急了。
“还不来人,逼急了把那倆饭桶扔海里了事!这样下去一天得费多少饭?咱们可供不起!”
跛子那天急急忙忙回去报信,燕四见了之后,还没等他开口,就狠骂了一顿,他们三哥俩没知会一声就失踪了,燕四这个做老大的也没面子不是,当跛子说了在野猪岛上的事,燕四本想操起家伙来野猪岛寻事,把瘦猴儿和癞子带回去,可一听有几十号好手,就犹豫了。
迟疑再三,燕四没信跛子的话,一个野猪屯穷旮旯能有多少壮丁?再说,他燕四在五陵镇都无所畏惧,难道怕了一穷乡僻壤?
不过当燕四瞅见码头上攒动的人头,有点蒙眼了,这野猪岛人倒不少,看那些小伙,得有四五十个吧?燕四估量一下,自个儿才十七八号人,这要真闹起来,自个儿吃不了兜着走啊。
估模是看出燕四面有难色,跛子低眉顺眼问道:“燕四哥,咱们还去吗?”。
不管你去不去,反正我是不敢去,跛子心里说。
燕四本来就有退却之心,不过被跛子这么一问,反倒激起了自己的狠劲,这要是调头,他以后在弟兄们面前还怎么抬起头来?他不想管瘦猴儿他们的死活,却在乎自个儿的名声。
“五陵镇都归咱们管,这野猪岛敢惹咱们,给他们点厉害瞧瞧!”燕四咬牙喝道,“大生,船划快点!”
那边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哎!”
燕四瞟了过去,这朱大生咋有气无力的?正瞅见朱大生用布巾蒙住了脸,跟那拦路的土匪似的。
“朱大生!你干啥呢?咱们是去讨人,你弄得跟打劫似的,生怕被人看不出你是歹人!?”
燕四暴躁地喊道,他还在上回这朱大生丢下他自个儿跑路的气头上呢,几个月了,他觉着朱大生这人越来越不可靠,行事越来越怪异,这回他还推三阻四不想来,跛子说对方要求带齐所有人他们才肯放人,燕四奇怪这啥破规矩?保险起见要求朱大生一定要来,朱大生可是他手下头一号打手。
朱大生低下头,支支吾吾说道:“我……我得病了!”
“得病?你哮喘还是花柳?蒙个面巾做啥,拿下来拿下来,跟姑娘似的,看着碍眼!”燕四就要伸手去扯他的面巾。
朱大生把船桨扔掉,赶紧捂住自个儿的嘴,嚷嚷道:“四哥!不行!不行啊!我这是发麻子!郎中说了不能揭开,会传染的!”
燕四一听,赶忙缩回手,在自个儿衣角擦了擦,甩手说道:“前几天咋没听说你发麻子?离……离我远点!”
大伙都悄悄挪开了一些,生怕病传到自个儿身上,朱大生擦掉脑门的汗,继续划奖,船停在码头,一群人鱼贯而出。
见这些人瞅着自个儿,燕四喊了句:“你们这儿谁是头儿!出来说话!”
里正不紧不慢地走上前,说道:“我是野猪屯的里正,你就是燕四?”
“不是我还有谁?少废话,赶紧把我那倆兄弟放出来,我既往不咎!”
燕四扫过人群,不过跟以往不同,这伙人咋都不怕他呢?躲在大人身后那小娃子还在偷偷笑,似乎在琢磨什么鬼主意,燕四凶恶地瞪了他一眼,那野小子蹭蹭跑开了,燕四双手叉腰,看起来挺威风。
虎子跑开了之后,往他小花婶屋里赶,心想:得意啥,等大师兄来了有你们好看!
燕四的话没有得到回应,跛子见他们不说话,胆子也壮了壮,嚷嚷:“我燕四哥的话听到没有?把瘦猴儿他们放出来!”
张小花挤在后排,大董和小董听了燕四趾高气昂的话,有点按捺不住:“小花姐,要不要咱们先去揍他们一顿?”
“别别别,不用,咱们是文明人啊!”
张小花赶紧制止这群摩拳擦掌的刺头,他们人多势众,纵然能教训一下燕四,但她还是不希望伤到人,伤到自个儿人不乐意见到,伤到燕四他们,估模又会去叫他哥哥燕三撑腰,这事没完没了了。
“燕四,跛子跟你说了没有,叫上你们所有的兄弟,否则咱们是不会放人的!”
张小花在人群里搜索朱大生的身影,她不认识朱大生,长青说了,朱大生的嘴有点崴,她找了半天没瞅见一个嘴崴的,只有一个蒙脸的,他还藏在最后面躲躲闪闪,张小花立马断定他就是朱大生,估模他也是怕屯里人认出来。
一个女人出来蹦跶,燕四不悦地说道:“你谁啊?一个老娘们儿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张小花气得不轻,啥叫老娘们儿?她才二十出头!不过还没等张小花说话,燕四突然脸色一变,指着张小花和旁边的长青,也不知道是气还是怕,手都在打抖。
“你!你们!就是菜市口那倆口子!”燕四瞪着长青,这人的面孔他是记死了,把他踹地上揍的人!
长青见他这副模样,也忍不住笑了:“你记性还不错,都好些日子了还记着呢。”
燕四恼怒,脸色跟染缸似的,有怒发不得,他要面子,自然当着这么多人说长青揍了他。
“咱们的人都在,你们赶紧放人吧!”
燕四只想早点解决这事,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是?现在他们人多势众,燕四只能委曲求全,他就不信这人永远不出野猪岛,不去五陵镇的,只要在五陵镇被他碰到了,他非得新仇旧怨一起找回来不可。
张小花说道:“行!那你们派个人来领人!”
刚刚说完,燕四那些人齐齐退了一步,燕四回头一瞅,自个儿站在最前头,气得七窍生烟,这群贪生怕死的家伙,他自个儿也为难,鬼知道对方准备了什么缝给自个儿钻,万一跟他们去了,把他也绑了咋办?
“咋了?你们不敢?”张小花讥笑地说道。
“我……我!”燕四脸红脖子粗,说道,“把人带出来就是了,干啥要咱们领人?”
“这是咱们的规矩!”张小花固执地说道,又转向那个蒙面的,“要不,这位兄弟来一趟吧!你们要是不敢,那就走吧!”
燕四如释重负,赶紧催促着朱大生说道:“去去去!赶紧去!”
朱大生一身的汗,他又不敢出声,长青离他不远,他们打小一块长大,一定能认出他来的,无奈只能点点头,买着脸,跟在张小花后面。
“里正叔,走,咱们带他去领人!”
张小花还不忘叫上里正,这事先不能告之老猎人,要是老猎人知道自个儿儿子在外头做的勾当,还不得气出毛病来?
张小花他们带着朱大生去了里正的院子,却没有去偏屋领人,反而跟招待客人一样,叫朱大生坐炕头,朱大生**跟被针扎似的,一直不敢抬头,也不敢抗拒,怕一出声就被瞅出来了。
“这位大哥,您贵姓?”张小花故意使坏地问道,长青在她腿上敲了一下,意思是就她鬼主意多。
朱大生呜呜想要回答,又不敢,急得满头大汗。
“咋不说话?不会是个哑巴吧?”张小花盯着他问道。
朱大生下意识摇晃头,又忽然点头,捏住嗓子怪异地说道:“王……王二麻子!”
张小花笑出声来,连长青都忍不住了。
朱大生刚一开口,里正觉着有点怪异,这声音他听过,朱大生离家几年了,他一时倒也没听出来。
“王二麻子兄弟,你咋蒙住脸呢?这炕头暖和着,不冷,揭下来吧,捂着不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