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头一个敲响张小花家门的是庆婶子,后头还领着朱大生,看他倒霉模样估计是被庆老头揍得不轻,倒是庆婶子,看向朱大生的眼神依旧是疼爱,做母亲的都知道,孩子长多大,或者犯了什么事,母亲总不会怪罪。
“庆婶子,进来坐吧!”
“就不坐了,小花。”庆婶子有些忸怩说道,“谢谢你替我们二老把大生找回来,我听大生说了,如果不是你,他也没胆量回家。”
朱大生尴尬地笑了笑,他好歹是二十五六岁的汉子,被庆婶子当小孩一样,面上抹不开,只后悔自己做过的那些糊涂事,昨儿晚上被庆老头训得是不轻,但是庆婶子张罗起酒菜,他出门在外还从未吃得这么饱过,睡得也安稳,跟那没根的浮萍终于找到归属一般。
“误打误撞,大生哥早就有回家的念头,只是不敢而已,大生哥是吧?”
张小花给朱大生说几句好话,家和万事兴嘛,他们一家人和和气气多好,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怨,不过庆老头一看就是个犟驴子,估计一时半会没法原谅朱大生。
“我还没谢你呢,回头到我屋里来坐,你庆叔也有话要跟你说。”
张小花连连答允,她估模着,庆婶子一来是致谢,二来估计是让张小花劝解一下庆叔,庆叔他们家在顶山脚下,周围没什么邻居,也就张小花和长青常去窜门,庆叔一家都把张小花当自己亲闺女了,至于长青,算个女婿吧。
“好咧,我今儿没什么事的话,就去找庆叔!”
庆婶子连忙点头,拉住张小花的袖子,她打心眼感激张小花,只是农妇拙嘴笨舌,说不出什么客气话,准备做一些张小花最爱吃的东西。
“小花,我领大生过来是想能不能给他安排一个活。”庆婶子祈求地说道,“他回家暂时没什么可干的,可不能再闲着,我寻思着你缺不缺人手?他什么活都能干,不怕脏不怕累,他要是嫌弃,你就告诉我,我让老头子修理他。
朱大生尴尬地挠脑袋,说道:“娘,瞧你说得,好像我忒不懂事似的,小花妹子,还得劳你多操心,给我安排安排,我们家没什么东西,这个你收下。”
朱大生张开手,张小花才看到是一颗碎银子,估计这还不是朱大生的存银,应该是庆老头还是庆婶子背地里给他的,张小花把银子推过去,没有收。
庆婶子脸色变了变,有些急切地说道:“小花,你别嫌弃少,这是大生的一点心意。”
“庆婶子,瞧您说得。”张小花佯怒说道,“你看我是那种人吗?我不是嫌少,是咱们都不兴这一套,赶紧收起来吧,否则这事我可不管了啊!”
朱大生望了望庆婶子,悻悻地收回兜里。
“是这样的,咱们岛上合伙办作坊,是大家都出了银子的,我只是替大伙当家,就算你们不找我,我也得找你们帮手,现在兽栏建好了,可以把香獐子梅花鹿野猪都挪过去,庆叔家里早就放不下了,他一个人也管不过来,再说这么多活物,弄得你们家臭烘烘的。”
庆婶子笑道:“你庆叔可没喊累,成天兴致勃勃的,猪圈扫了一遍又一遍,你这一搬走,我觉着他都会舍不得!”
“那就让大生哥去管兽栏好了,回头还得安排几个人,大生哥能胜任吗?”。
朱大生猛点头,高兴地说道:“我小时候就跟爹进山,打猎的活儿虽然没学到家,这些大牲口的习性却很了解,不懂的可以问家里老爷子嘛!这活我铁定能做好!”
“交给你们爷俩是最好不过的了,反正兽栏离你家近,省得跑来跑去。”
安置好了朱大生,也了却了庆婶子心里的忐忑,张小花先溜达去了王玉莲家,现在王玉莲主要负责针织这一块,她心灵手巧,一旦学会了的东西,做得比谁都精细,像张小花这样粗心大意的,根本没耐心也没那份细致。
“小花,这个月编了六十双手套,还有二十几双袜子,都收上来了搁这儿,你瞅瞅。”
王玉莲性子开朗了许多,话也多了起来,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以前岛上风气不正,游手好闲的人多,现在几乎看不到了,王玉莲也敢窜窜门唠唠嗑了,而且她以前是孤家寡人,无依无靠,现在有了银钱收入,过得不用那般紧迫,眉头的愁容都淡了,也常见她笑意盈盈了。
“比我织得好多了……”
张小花有些惭愧,她仅仅知道织法而已,但是经常弄叉了,女红还是不如这群勤劳的妇女啊,王玉莲都开始织出花了,素色的手套她会织一两朵小花在上面,或是荷花或是桃花或是牡丹,总之看起来简约又素雅。
“这二十几双袜子我回头发给屯里头那些身子骨不好的老人妇女,至于手套,下回谁进城拿去刘三姐布庄卖就是了,我和老板娘已经讲好了价格。你也留一双袜子吧,冬天睡觉脚冷,你穿上会暖和很多。”
张小花却是不需要这些了,长青常年跟火炉子似的,她要是手冷,就塞他衣服里,晚上脚冷,就靠在长青腿上蹭热乎。
“好。”
王玉莲选了一双自己织的,心里十分欢喜。她一个月做的女红活能赚不少银钱,省着点花,她一个女人家家的,估计以后不愁吃喝不愁穿了。
“对了,玉莲姐,手套袜子这些可以不用织了。”
王玉莲听了这个消息,蹙起秀眉,她可就靠这个糊口,怎么说不织了就不织了呢?
“小花,这手套卖得不好吗?还是出什么问题了?”王玉莲忧心地问道。
“快开春了,这冬天的物什,一旦天气暖和了就不抢手了。”
张小花也在筹谋着,既然手套只在冬天抢手,但是四季都可以存活,她觉着,光是在清河县可能还市场太小,毕竟清河县都不富裕,张小花要想把生意做大,眼界绝不只能停留在清河县。
推广至整个江浙府,甚至全国都是有可能的!不过这些是后话,眼下得步步为营,不出任何纰漏。而且针织的事情也不急,都是年底的事情了。
王玉莲一听,脸色变得黯淡,低声说道:“你说得对……”
瞧王玉莲愁眉苦脸的,张小花笑道:“玉莲姐你也别着急,之所以先搁下此事,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忙不过来呢!鸡舍鸭圈那边也快盖好了,我准备去收一千只水鸭来喂,照顾鸡鸭是女人的活,咱们可有得忙咯。”
之所以不先弄鸡舍,是因为野猪岛地刚开垦,这是头一年种庄稼,还没收获之前,家家户户都没什么余粮,当然不可能去买粮食喂鸡,而水鸭不同,可以自己找野食,野猪岛多得是泥滩浅水,再一天喂些麦麸谷壳就好养活。
张小花早就划清了一点,就是公私分明,屯里已经有不少户人家养鸡鸭,这些都是私人的,像王玉莲他们帮工做事,是有工钱的,由公中的钱扣,喂牲口买来的粮草也都是公中扣。
吃大锅饭会让人消极懈怠,公私分明就不同了。
“你的主意准没错,我把这话带给其他邻里姐妹。”
“好咧。”
张小花早就答应去找庆叔,拐个弯去了老猎人家,她也惦记着那些大牲口,护林队们进山几次,早就毫发无损带回许多新的大牲口,现在已有梅花鹿群越二十只,还不包括那些小女乃毛子,野猪三十多只,香獐子也有十几只。
至于傻狍子,屯里头饿得紧的年代才打来吃,现在不愁吃喝也就不去捕猎了。
刚进庆叔家院门,张小花便见到猪圈已经空了,庆叔正指挥着,把大牲口全挪到新盖好的兽栏去,仅剩下几只梅花鹿,见到张小花跟看见亲人一样,跑过来蹭,张小花直躲,没办法,那些公鹿鹿角跟树杈子一般吓人。
“庆叔,这鹿角可以割了吧!”
“你不说我还想跟你说呢,鹿角一个月可以割一茬,不过咱们不用那么密,俩月一次吧!”
庆叔养这些大家伙,天天跟它们打交道,却是生出感情来了,庆叔心里不承认,自个儿一个老猎手能跟牲口有了感情,可是连张小花都能看出来,他照顾这些大家伙进食,成天给它们刷毛清理,没人的时候他还跟大家伙叨叨聊天。
说做就做,还是庆叔老练一些,他主刀,鹿角割下时,流了一些血,连鹿血都不要了,赶紧给它们抹药,保证它们不会染病化脓。
张小花有些着急问道:“都流血了,不疼吗?”。
“我没沿着皮肉割,不会伤到的,鹿角就算不割,一年也会掉一次,跟咱们剪指甲似的,不会有大问题的。”
张小花抚模着梅花鹿安抚,野猪岛谁都不想再过苦日子了,而山林大海都是他们的宝库,适度取用才是长久之计。圈养取鹿茸掏麝香,总比那些为了取一支鹿角,割一只象牙而屠戮山林涸泽而渔来得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