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你刚没说错?是五十两?”
李大柱从人堆里挤出来,不可置信地问道,再三确认之后,他才相信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按以往的穷苦日子,别说五十两这笔巨款,就是五两都是奢侈!李大柱眼睛里冒着兴奋的光,明显是心动了。李大柱瞬间觉得自己走了大运,他在屯里被媳妇儿逼得天天都要出工,尽管能有不少工钱,但是相比五十两却可以忽略不计,不用干活能得五十两,他本就好吃懒做,能不心动吗?
但是李大柱脸皮也没厚到那般程度,见没人吭声,他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谁都要个脸皮不是?
李大柱嘟囔道:“依我看啊,吴县令是大发慈悲,才给咱们这好处,过了这村没这店了,咱们要不答应得了?”
大柱媳妇儿把他拉回来,掐他腰说道:“你说什么呢?别瞎**了,+.++听大伙怎么说!”
“你干啥啊拉拉扯扯的!”李大柱把她手打开,干脆地说道,“咱们累死累活的,一辈子也赚不了五十两,这野猪岛除了能打些野物,啥都没有,穷得跟抠出泥来,咱们何必死守在这儿?”
这话说出那些有意向的人的心声,不过老孟耐不住暴脾气,吹胡子瞪眼的。
“金窝银窝比不上咱的狗窝!屯里以前是穷得叮当响,但是咱不是有了盼头吗?我看小花张罗的那些营生,哪样都能赚钱,咱们以后还愁吃喝?别看说是五十两,咱要丢了家,去外头,我问你们,要不要找个落脚的地?光是盖个屋子,外头人生地不熟的谁帮衬你?还不得开工钱?真要搬家了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到头来能剩下多少?”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李大柱急忙说道,“不管最后能剩多少,咱总之能离开这穷旮旯,外头随便做个活赚的也不少,别人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咱非得在野猪岛上才能过日子?我就不信这个邪!出去了不照样哪里都有邻里乡亲?”
最后一句话刚出口,李大柱就知道自己说错了。
大伙听了不是滋味,依李大柱这么说,谁也别顾鱼水之情了,反正外头到处都人。像李大柱这么想的倒是不多,屯里多多少少都承过别人的情,互相扶持着才走到现在,要不屯里那些鳏寡孤独早没了依靠。
“大柱!”大柱媳妇儿急得跳脚喊道,“你说的什么混账话呢!”
“你媳妇儿都比你通情达理!”老孟忍不住指着他鼻子呵斥道,“我是家乡发了洪灾,当时我带着秀英四处逃难,连讨口饭都难,更别说收留。最后是被曾老太爷捡回来两条命,在野猪岛安家,我早就把屯看成自个儿家了,谁要走留也留不住,反正我死活不搬,他吴县令有种把我尸体搬出去!”
秀英听她爹这般说,偷偷抹了一把眼泪,逃难那会儿她年纪还小,只记得是在屯里长大的,老孟也从来不跟她讲老家是哪儿的。
锁子贴心地握了握她的手安慰,说道:“秀英你别急,小花嫂子她鬼点子多,总会有法子的。”
曾老太爷已经生了年纪,声音也不大,不过他的长辈,一说话大家都不插嘴嚷嚷了。
“年纪轻的想出头也情有可原,真想搬走的,咱们也不必拦。”曾老太爷吐了一口气悠悠说道,“反正咱们几个老家伙走道都难,也没几天可活,已经拖累大家够久的了。”
曾老太爷道出了许多人的心酸,有的小孩早就失了父母,是由别家你一口饭他一口菜喂大的,有的老人没有后辈赡养,一直都是靠有壮力的有东西就给点儿,而那些没有丈夫的寡妇,更是对将来一片无望。
鱼把头吸了口旱烟,咳嗽了几声说道:“要走一齐走,要留就都留。”
大柱媳妇儿把她男人拉回来,直拿白眼瞪他,这二混子头脑不清白,尽说些失人心的蠢话。
“我……”李大柱见自己被孤立,小声地咕哝道,“我这不也是为咱们的后辈着想嘛!外人看不起咱们,可也不能让他们瞧不起咱们娃子不是?待在野猪岛能有什么出息,永远背着一口黑锅,咱得为子孙将来考虑啊,难不成子子辈辈都过这苦日子?”
这话说得不假,机会只此一次,难不成真要连累子孙后代?一时间没人反驳,李大柱总算圆回来了,他吁了一口气。
“爹,我不走!我就待在野猪岛!”
鼻涕娃突然大声喊道,鼓起腮帮子丝毫不怵,他也是作好了被他爹揍**的准备,可想到要离开野猪岛,一向胆小的鼻涕娃鼓起了十足的勇气。
李大柱见小毛孩子还来凑热闹,拍他脑门骂道:“你个倒霉孩子知道啥?起开起开,别瞎捣乱!”
鼻涕娃抱住他娘的大腿,摇着祈求道:“娘,我们不走好不好,我要跟虎子哥和花妞呆在一块!”
“你懂个啥?别叫唤了小心我抽你!”
“咱们就该在一起,大圣爷被师傅赶走了,妖精把唐僧猪八戒沙和尚抓去吃肉,还不是得请他回来!他们四个在一块才能去西天取经!”
什么大圣爷妖精的?李大柱听得云里雾里。李大柱凶他,鼻涕娃嘴一撇去没有哭,用衣袖子抹了一把黄鼻涕,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一点都不退让。
张小花也是听愣了,她指使小娃子们替她做些轻松的活时,用西游记的故事来逗他们,没想到他们一个个记在心里,还悟出了这道理,看来孙大圣对他们的影响真不小,小娃子有时候或许不懂事,他们心里却有自己的一套标杆,知道对错。
“好了,把你们叫过来,不是为了凶小娃子的。”里正开口止住了闹哄哄的场面,“我和小花商量了,想留下的,咱们不知道是何局面,但大家要同心协力,为了咱们,也为了小娃子,也得把野猪岛争取下来。执意要走的,咱们也不拦,曾入了股份,都全部退还,大伙都考虑清楚了,真想走的,现在就来登记下。”
里正掏出一个本子来,这是他的名录本,家家户户都入了册,谁家小娃子出生,就添上一个名字,哪个老人辞世,就划去一个名字。
里正抚模着册子,有些不舍,他虽不是官府封的里正,却是大家自发选举的,在他眼中,屯里的人都是他的家人。
场面上突然静谧下来,没有一个人说留下,也没人开口要搬走。李大柱动了动,脚都迈出了半只,却被大柱媳妇儿拉了一把。
“要走你一个人走,我跟鼻涕娃留下!”
大柱媳妇儿小声却坚定地威胁,李大柱无奈,骂了几句“臭婆娘败家娘们儿”,却也没嚷嚷要搬走了,他拾掇别人一起走还好,自个儿一个人还真没那个胆量。
“秀英,要是咱们有小娃子了,你会为了娃子搬走不?”锁子偷偷问道。
孟秀英想了想回道:“搬走干啥?野猪岛没啥不好的,再说,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锁子直挠后脑勺,这媳妇儿都娶进家门儿了,咋还想着娘家呢?不过左右都不搬,也无所谓啦。锁子觉着以后的野猪岛,不会比外头差。
半晌,都没人说话,里正都觉得有些意外。
“瞎折腾啥,日子不都过得好好的?去外头还能升天咋的?”
大嘴嫂突然说了一句,她本是自言自语,不过她嗓门本就跟锣鼓一样,屋里安静,大伙听得一清二楚,一息之后哄堂大笑。大嘴嫂不知道他们在乐呵啥,干脆也跟着乐。
张小花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她以为有一些人会搬走,没想到最后连李大柱都没吱声了,大伙笑是笑居然都没被五十两所蛊惑,是大家能栓成一条心,是劫后余生的轻松。
里正也为这结果感到意外,他的这本册子一页不缺,一字不少。
“呕……”
孟秀英突然捂着胸脯干呕,看起来十分难受。
“你咋了?秀英?”
锁子给急坏了,这方才好好的,咋突然生病了呢?
孟秀英掩住嘴唇,皱眉说道:“我觉得屋子里闷。”
“锁子,你赶紧带秀英出去透透气,大伙都散了吧,别堵着了!让老药子瞅瞅,别是着凉受风寒了。”
里正嚷嚷着将册子重新收起来,有老药子在,锁子没那么着急了,不过还是心疼自个儿媳妇儿,给她捶背顺气啥的,老药子抓起孟秀英的手腕把脉,锁子在旁边转悠。
大嘴嫂突然挤到张小花旁边,偷偷说道:“我看,别是有了。”
“有了?有啥啦?”
张小花还没反应过来,老药子已经把完脉了,锁子急切地看着他,老药子不说,低着直摇头叹气,锁子那个急得,跟热锅里扔了只蛤蟆似的。
“你啊……你干的好事!”药子叔指着锁子板着脸叹气。
锁子一脸懵圈,以为自己做啥错事了,拉着老药子问:“咋的了?我咋的了?”
“喜脉!秀英肚子里有小女圭女圭啦!”老药子绷不住了笑道,“还不是你小子干的好事?”
锁子跟被点了穴似的,愣在原地半晌没反应过来,直到秀英含羞带怯地推他,他才回过神来,突然傻笑起来,话都说不利索了。
“喜喜喜……脉?!我要当爹……爹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