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设在花园一侧,石岚之前那番折腾,来到学堂时夫子早已开始授课,见到石岚,夫子摆了下手示意她入座。
石岚转着眼珠扫了一圈,石汐瞪她一眼,意思很明显,是问她怎么来晚了,石漪轻飘飘瞟了她一眼,虽然没露半点神色,但石岚还是看出其中的轻蔑。
石岚低哼一声,坐在两人中间,心里暗道,小样,且看谁笑到最后。
夫子慢条斯理的讲着女四书,列女传,石岚模了模肚子,后悔走得急,临来前没带些点心。
时间流逝越发缓慢,石岚左歪右靠,好容易挨到下课,夫子刚一出门,石汐便道:“碧草把点心匣子给三小姐拿来。”
碧草脆生生的应声,把手里的匣子放到石岚面前。
石岚迫不及待的挑一块拇指大小的,塞进嘴里,甜中带酸的口感让她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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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面是桃脯。”
碧草笑吟吟的道:“是,奴婢把桃脯捣碎调成浆汁做的小饼,三小姐真厉害,这样都尝得出来。”
石岚嘻嘻笑着又挑了块放到嘴里,嘀咕着猜里面什么馅料。
石漪看着她自得的样子无声哼了声,收拾好桌面起身离开。
石汐不善的看了眼石漪,转头训道:“懒散几天,连几时上课都忘了。”
石岚正小口啃着点心,想要说话,却碍于嘴里的食物,只能好似仓鼠嚼食,快速的吞咽。
翠芝见她这样,担心她噎到,忙帮她顺气,嘴里还得替石岚解释,“不是的,大小姐,小姐昨儿吃错了东西,早上看过大夫才急急赶来的。
石汐这才注意到她嘴角的火泡,忙问:“吃了什么,你这脸是怎么了?”眼睛看着在场唯一伺候石岚的翠芝,急声斥道:“你是怎么伺候的……”
石岚拽着石汐,阻止了她接下来的喝骂,将她拉低,凑到她耳边把偷吃枣子桂圆,故意弄上火的事告诉她。
石漪听到是关于昨天,心里一动,脚步顿了下,有心听石岚接下来的话,可又担心太过明显,碧草翠芝都在近前,想了想,终究提步走了出去。
看到石漪走远,石汐推了下石岚,责怪道:“真是太胡闹了。”
石岚咧了下嘴,结果碰到水泡,疼得她抽了下冷气。
“在爹眼里我跟二姐姐都是他的孩子,我要是不下点本钱,爹怎么会讨厌她,”石岚嘟着嘴,一脸不服的道。
“胡说,你是嫡,她是庶,如何能一样?”
石岚倔强的抿着嘴唇,闷不吭声。
石汐见她这样,轻叹一声,揽过她的肩膀,低声道:“前段时间娘为了你,连觉都没睡好,现在你又这样,你可知道娘有多担心。”
石岚想想早上石母慌乱失措的模样,心里有些愧疚。
石汐见她闷不吭声,知道她知道错了,便拍拍她肩膀,“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去陪娘吃午膳。”
烈日炎炎,母女三人用过午膳,石岚模模滚滚的肚皮,惬意的眯着眼。
石汐看她这样,笑道:“难怪大哥笑你馋猫,你这样就跟外祖母养的宝运一模一样。”
提到石荣,石岚不禁汗颜,没想到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香香甜甜的松子糖。
石母见她脸色微红,笑着喝了口香片,道:“你大哥可是很关心你的,前几天回来见你病了,巴巴去买了糖,说是留着给你送药呢。”
石岚不好意思,拉着石母一阵撒娇卖痴,午后的时光不知不觉过去。
夕阳西斜,石岚坐在临床的大炕上,捧着薄胎白瓷的小碗,一口口喝着。
门外传来几声问安,竹帘撩动,石父清瘦的身影走了进来。
石岚眼睛一亮,放下碗,跳下大炕,小小的身子像炮弹冲向石父,“爹。”
石父半蹲着,伸臂将她抱住,低头打量她白女敕小脸上突兀的红点,“还疼吗?”。
石岚摇头,“不疼了。”
石父摩挲了下她的头顶,心里既心疼又后悔。
翠芝恭敬施礼,将桌几上的小碗重新端了过来,“小姐,您还是趁热喝了吧,这茶凉了更苦。”
石岚皱着一张小脸,将头扭过去。
鼻息间飘来淡淡的涩味,石父看了眼,柔声劝道:“良药苦口,岚儿乖,喝完了,爹明天给你带汇丰楼的酱肘子可好?”
汇丰楼是京城有名的馆子,招牌就是酱肘子,整只肘子被经过特殊处理,出锅后酱香浓郁,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是原主最喜欢吃的,没有之一。
石岚受身体残留的情绪影响,口齿间不断分泌唾液,为了避免失态,石岚接过小碗,带着慨然的心情,将大半碗苦茶一饮而尽。
翠芝偷眼看看石父,忍下那句小姐现在还不能吃的话,拿来蜜饯帮石岚清味道。
石父轻抚她背心,欣慰女儿乖巧听话,又自责不该明知道女儿才刚病愈,身体还弱,便给她乱吃东西。
探视过石岚,石父转回正院,一进门就看到石母端着桌边,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石父挥退上前服侍的丫鬟,摊开双手,预期石母会上前伺候他更衣,没想到石母动也没动,只拿一双眼睛盯着他看。
石父有些讪讪,自己解开腰带,随手搭在一旁的屏风上。
“你这是怎么了?”
石父换好常服,落座问道。
石母定定看着他,努力将语气放得平缓,“那汤味道如何?”
石父皱起眉头,又缓缓舒展。
石母讥讽一笑,冷声道:“她娘那点手艺都遗传到她身上了。”
石父忍了忍,还是按捺不住道:“人都死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石母眼眶一红,哽咽道:“她人是死了,可你敢说再没想起过她?”
石父烦躁的来回踱了几步,暴躁的道:“我当时睡迷糊了,还以为来人是你,这话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你怎么就过不去呢。”
石母暗道,那也是喝过那贱人的汤的,想了想,她抽出帕子抹着转瞬就来的泪水,泣道:“我倒是想过去,这些年你可瞧见我磋磨过那孩子半点,可那孩子呢,先是吓得岚儿险些病死,好容易好些,又把脸弄成这样,你也知道女儿家脸面有多重要,若是留下丁点不好,岚儿这辈子可就毁了。”
石母哭的伤心,秀美的面容满是哀色,丰满的胸脯不住颤动。
石父看石母哭的连气都喘不过来,低叹一声,坐到石母身边,伸臂揽住她,道:“我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那孩子的事以后你就不用管了,我会嘱咐管家照看的。”
石母以帕掩口,歪倒在石父怀中,哀哀哭泣。
石父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珠,嘴里低低呢喃,温柔耐心的劝哄石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