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藻宫从此便多了一位常客,张家二娘的加入让暖阁热闹了许多,同时石岚似乎也找到了能让她精神为之一振的事情。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年关岁尾,贵妃负责主理后宫各项事宜,年关时都汇到一起,零零碎碎的琐事只忙得她焦头烂额,恨不能一个人劈开两半用。
平临候府里,韩氏琢磨着再有两天就是年三十,全家人祭祖围炉的日子,两个小娘子在外多时,再不回来可就不像样了,反复思量还是往里递了话,问什么时候把两人回来,并说明已经把四娘住的院子改到临着梅园的芳妍院。
贵妃此时已经听到有关和谈的风声,想到那天当今露出的口风,贵妃一阵心惊肉跳。
如今潘府只有潘瑾萱年纪最大,其余不是身份不够就是年纪不够,为了日后潘家能不骨肉分离,贵妃不得不将两人送回,同行的还有两个上了年纪教养妈妈并一封寥寥几句的书信。
第二天正午过后,一顶大大的暖轿跟两辆大车停在了平临候府垂花门处,两个粉雕玉琢的女孩从轿中走出,身穿石青色褙子的妈妈一人一个护在两个女孩身边,肃着脸,搀扶着两人走进了垂花门。
门里候着迎接的刘妈妈和丫鬟们瞧这架势都是一愣。
刘妈妈跟在韩氏身边多年,到底经历过事情,愣神之后,连忙回神,笑成一朵菊花,迎上前道:“两位老姐姐辛苦,请这边吃茶。”
两个妈妈同时摇头,一个说身上有差事,还是等交了差再一起坐坐,另一个则板着脸道要陪小娘子去给老夫人请安,以后有空再聚。
刘妈妈连忙道:“正是这个理,”转头一边朝人是眼色,命人卸车,另一边要人去通报韩氏,也好早做应对。
两个妈妈都是宫里出来的,瞧见她这样也都明白什么意思,但也没说什么,只说让人领路,先去寿安堂请安。
能在南巡中活下来,并且还熬到这个岁数的女官,刘妈妈哪里敢怠慢,连忙斥退前边那个才刚留头的丫鬟,自己殷勤的上前领了路。
潘瑾萱平常见惯了刘妈妈对下面人颐气指使,猛一见到她这么谄媚,她还有点不适应,女敕女敕的小脸也不禁红了几分。
石岚早在贵妃命令阮、冯两位妈妈跟着一起回来时,就知道会这样,因此在接受刘妈妈的态度转变上她要比潘瑾萱自然的多。
阮冯两人从宫中出来,就知道以后自己的命运就跟眼前这两位小娘子连在了一起,因此两个格外注意观察两人的品行。
冯妈妈瞧见潘瑾萱脸色微红时,便知道自己跟着的小娘子脸皮薄,且性子有些软,琢磨着以后要想法子让她能立起来,免得以后嫁了人被夫家人欺负。
阮妈妈则是垂着眼睑,跟在石岚身后,跟刘妈妈并行,耳边听着刘妈妈说把石岚住的院子,又把备着的东西跟石岚叨咕了一遍,石岚自然客气的跟她道谢,并说感谢大伯母一类的客气话。
石岚此时身边跟着从宫里来的女官,刘妈妈哪里敢让她跟自己感谢,连忙说不敢。
阮妈妈瞧着两人互动,心里微微一叹,不愧是贵妃娘娘看重的,想到临行前,贵妃特地叮嘱她的话,阮妈妈觉得自己责任重大,这么好的苗子,若在历练几年就是嫁入当朝的重臣三公家里,当家理事也使得。
转过一排花期已谢的花墙,寿安堂便已远远在望。
有机灵的小丫鬟早早跑到前面禀报,待到石岚进门时,屋里已经知道了两位小娘子回来的同时还带了两个宫里来的妈妈。
老夫人这会儿才小憩起来,听闻这事,气得直接把手里的嵌着玛瑙的银梳甩到桌上。
身后伺候她梳头的宝瓶小心的看了铜镜里她气怒的模样,低声宽慰道:“娘娘身居宫中,不知道咱们府里情况,估计是看这两位伺候小娘子妥帖,一时兴起便送了过来,从前她不是也喜欢三娘,喜欢得跟什么似的吗?”。
那能一样吗?
老夫人沉默的看着镜面,两只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攥着,心里却在叹气,看来她这个女儿是真的怨上她了。
门口小丫鬟见到石岚一行人,远远的打了帘子,待到石岚走到近前时,里面的热气已经散了好些,走进门时还有些发凉,但片刻后便回暖过来。
临窗大炕上,老夫人端坐着,胳膊搁在炕几上,脸上表情说不出喜怒。
石岚跟着潘瑾萱一同上前,在软垫上恭敬的磕了个头,等到老夫人叫起,才被阮冯两个妈妈扶起。
接着两个妈妈走上前,朝老夫人施礼。
阮冯两人毕竟身具官职,虽然出了宫门,官职不再,但统领下属的官威却没散,老夫人虽然是诰命夫人,但她出身平民,这些年虽然经历的风浪,但底蕴到底不足,面对两人她本能产生一丝怯意,这让她很是羞恼,她觉得这是女儿特地找人来羞辱她。
用力转着手里的碧玺念珠,老夫人咽下涌到胸口的怒意,勉强保持平静的让两人起身。
石岚冷眼瞧着她气怒的脸都有些色变的样子,心里很是畅快。
门口帘子又被打起,韩氏一路疾行走了进来,给老夫人见过了礼,大夫人就将眼睛黏在了潘瑾萱身上。
潘瑾萱上前给母亲行礼,起身时从来都是半低着的头平视着韩氏,朝她露出灿烂的笑。
韩氏惊奇的看着女儿,一段时间未见,她觉得自己的女儿好像变了个人,个子高了,人也胖了,似乎就连精气神都跟从前不一样了。
石岚自然也要上前见礼,韩氏连忙将石岚扶起,细细打量过后,道:“一段日子不见,四娘长高了也变样了。”
石岚笑而不语,韩氏左右比量了下她的个子,又道:“自打你进了宫,我就命府里绣娘为你赶制四季衣裳,如今看来像是有些小了。”
石岚自打进宫,吃喝上从来都没亏过,小孩子本就长得快,两个月的工夫,可不就如拔起来的树苗一样吗?
阮妈妈听了笑道:“不打紧,娘子的四季衣裳娘娘都已经命人赶制好了,钗环等物也都配齐了。”
话音刚落,她就瞧见韩氏脸色有些僵,连忙道:“只是宫里样式难免中规中矩,娘娘知道四娘活泼,担心她不喜欢,就又赐下两匣珠子,想打些时新的,免得赴宴时被别的小娘子比下去。只是如今已近年下,手巧的匠人不好找,娘娘知道夫人事忙,只是一事不劳二主,这事只能劳烦夫人多费费心。”
韩氏脸上立马绽开笑,模了模石岚的肩膀,眼睛却看着阮妈妈,道:“这事交给我就对了,我认识几个银楼铺面,他们手底下的匠人最是灵巧,打出来的样式必定是最新的。”
石岚连忙行礼道谢。
韩氏亲热的搂她,不让她行礼。
老夫人瞧着她们说得热闹,心里悔是有的。
石岚刚开始的时候对她是有情的,只是后来……
老夫人叹了口气,罢了,有些事是她做的不好,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她的心也不是铁打的,十年的水磨工夫,她的心早就被那个被她一口饭一口水喂大的孩子填满了,也许当年就不该做下那场糊涂事,这样也就没有后面的这些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