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重重 第六章 月下坦诚

作者 : 长云子

是夜,岑可宣独自一人趴在窗口,望着天上的一轮圆月,心中隐隐约约有些难以平静。她终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闭上眼便是那白衣公子漆黑难测的眼瞳,睁开时,却瞧见月下紫竹婆娑,薄雾轻浮,乌发长衣的少年破雾而来,似一副仙气弥漫的画卷。

涑兰很快到了她跟前,两人隔着一户红窗相对无言。片刻后,他背靠在窗外,仰头望着那明月浮云轻叹道:“今晚的月亮真好看。”语气浅淡,带上些闲适,他的手搭在身后的窗台上,发丝被夜风吹起,泛着幽幽的紫色。

岑可宣闻言再次仰起头,果真瞧见一轮冰盘挂于天际,明亮皎洁。离别之时,月亮竟那般的圆,这样的落差实在令人感伤,她长长叹出一口气:“月圆人团圆,可惜我却要走了。”随着白家两位公子的到来,她离开的日子便已将近,对他们而言,这已是离别之夜。

][].[].[]涑兰突然偏过头来,随意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岑可宣摇了摇头:“我已经跟宫主说了,一切由他安排。”这些事她根本没有做主的资格,宫主要她嫁人,她便只能嫁,无论那人是个英俊潇洒的公子,还是一个粗鲁不堪的酒鬼。她能做的唯有遵从,然后暗自祈祷自己好运。

她心中不可能没有埋怨的,宫主嘴上说此番北上能见到哥哥,可是她仍旧心存诸多疑虑,控制不住自己无端的揣测。她又不能当面质疑他,她在这世间毫无依仗,需弄明白哪些话该说,哪些话则要深埋心底。人再如何骄傲自我,终须向命运低头,她也毫无办法,只能把许多话硬生生憋下。

偏生她又是个藏不住事的人,这令她一直极为烦闷,直到见到白家的两位公子,她才稍稍松了口气:至少她未来的夫君,不大可能是个丑八怪。十七岁的小姑娘,多少也是带了点以貌取人的心思,巴望着能嫁个相貌好看的良人。如此,即便任务失败,她下半生也算不上太过凄惨。

这便已是她最大的期待了,她实在没有太多的奢求,也没法奢求。

涑兰见她如此说,亦没有继续再问,平日里嬉皮笑脸的面容突然之间这么平静,委实让人不大习惯。岑可宣不解地道:“怎么了?”涑兰却不解释,目光落在皎洁的明月之上,并不看她,只突然笑道:“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语气中不乏感慨。

岑可宣的脑中却瞬间如有电光闪过,她忽然意识到,涑兰应该是知道什么的,这许多年来,整个紫云宫中,唯有涑兰是最为神秘莫测的人。他是谁,到底从何而来,又将在最后去往何处?她万分好奇,却一直未曾问出过口。然而,她未知的事又何止这一件?哥哥的去向,父母的死因,联姻的纠葛,甚至自己的命运,有哪一件不是她想知道的?

但却终究没有一个人能够站出来,给予她这一切的答案。

“你知道会有这一天?你知道宫主为什么会命我去?”她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般望向涑兰,眼里露出希冀。

涑兰转过脸来,脸色被月光笼罩,眼角带上些微的笑意:“我当然知道,你迟早要嫁人的,难不成一辈子呆在紫云宫?”见岑可宣眼中露出愠怒之色,涑兰又道:“你不是还有个哥哥嘛,你定要去找他,不是还得出宫?”说到这里,他又长长叹了一口气,仿佛十分不舍似的下了判断:“迟早是要走的。”

岑可宣听他说了一堆废话,憋了气,语气也就不好了,冷巴巴地道:“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涑兰蹙着眉,作沉思状。岑可宣又道:“真的没话对我说了?”语气里竟已带了赌气的意味。涑兰依旧是那副蹙眉的模样,见岑可宣一脸的执着,好一会儿,才叹道:“又不是去送命,干嘛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

岑可宣却忽然酸涩不已,露出一个很是勉强的笑容:“谁说不会送命呢?”倘若涑兰知晓此行的真正目的,那么他必然也明白,这番北上绝不会那么容易全身而退,又岂是如他口中那般轻松寻常。

这话一出,涑兰又一次沉默了,他原本带着笑意的目光缓缓凝滞,变得幽深难测。

月,渐渐隐入树梢。

紫云宫的贵客,一般住在最为僻静的静轩阁,那处离后山竹林较近,紫竹最为繁茂,是养心的最佳之地。夜半之时,清风徐徐,竹影扶苏,衬着一轮新月,真是好风凉月满庭院。白衣如雪的男子负手立于院中,月色在他的周围洒下一片淡淡的光华,宁静得让人不敢惊扰。

一片细长的竹叶被风吹落,他缓缓抬起手,那浅紫色的竹叶便如同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在半空中打了一个旋儿,划开薄纱似的月华,轻柔地落于他的掌心。不过片刻,薄薄的叶片瞬间被某种力量撕裂成碎片,四散而去,消失无踪。

他低头敛眸,望着自己握紧的手心不语,面上的表情沉静如水,眼底却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静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华玥姑娘,别来无恙。”晚宴时未曾露面的华玥,此刻却从阴影中缓缓走出。长裳曳地,霞裙月帔,眸光被房檐的黑影遮挡,随着她轻微的脚步,那绝美的面容逐渐暴露在月光下,一点一点的清晰起来。

轻盈若杨柳的腰肢,淡白如梨花的容颜,以及那容颜上来不及掩饰或根本无法掩饰的复杂表情,有惊慌,有诧异,有担忧,有犹豫。然而,当她的视线落入那人深潭般的眼眸中时,这所有的情绪都统统化为思念。

长达一年多之久的,蚀骨铭心的,深深的思念。

“白莫寅……”她生涩的开口,觉得胸口万般情绪如波涛汹涌,又如狂风下的大片乌云,忽而洗涤一空,忽而重重聚拢,如此反反复复,起起伏伏,最终只凝为一句低叹:“原来,你竟是白莫寅。”

幽暗的长廊里,却仍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晃来晃去,忽又停住,绕回阴影中,隐没在廊柱后,不过片刻,又再次绕了回来,仔细盯着那庭中月下的两人。这身影,赫然是白家三公子白景枫。他原先是在紫云宫内乱逛,竟到吟秋那里尝到一味好吃的糕点,正说给二哥也带去尝尝,却无意间撞见这一面,躲在墙角边,只隐约见着那女子。

区区一个背影,仍然华光无限,已经猜出了七八分,心中暗叹:果真就是名扬天下的华玥大护法?本想着直接上前瞧个清楚,又怕扰了二哥与佳人相会,伸着脖子也瞧不见美人正面,只好先离去。然而又觉着回去也着实无趣,如此想着没离开两步又绕了回来,直等那两人聊完。

好在那两人倒也没说多久,也没见着亲个搂个的,竟然就要走了。眼睁睁瞧着那极佳的倩影缓缓离去,天黑灯暗的,没看个分明,心里大为遗憾,不自觉叹出了声。果真听白莫寅朗声道:“景枫,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

知道二哥怕是早发现了自己,倒也坦荡荡从房檐下的阴影中渐渐走出,笑盈盈道:“二哥不也还没睡?”见白莫寅没有接话,他又走出几步,到院中的石桌上歪身一坐,两手撑在身后,一副休闲自在的模样晃着腿,夸张地叹道:“这紫云宫可真是个绝妙的地方,景也妙,人也妙。”

偷偷看了二哥一眼,见他不为自己的话中有话而动容,又道:“美人作伴,沐风赏月,对影成双,雅致!雅致!”白莫寅终于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白景枫嘿嘿一笑,这才正经道:“方才那女子,可是华玥大护法?”白莫寅缓步行至白景枫身旁的石凳上坐下,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白景枫一脸新奇:“那你们如何认识的?”白莫寅道:“你若是留下来,必定也能认识她。”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轻易绕过。白景枫笑道:“只怕那紫云宫主不收,否则我还真就在这山上呆个一年半载的。”白莫寅笑道:“不说半年,只怕呆上一月,你也该腻了。”

如此冷清的地方,纵是有绝色美景,以白景枫纵情玩乐又心高气傲的性子,也是挨不住的。倒是白莫寅,向来喜静,这些年稍有清闲,便会去武当山小住一段,整日坐观云海日出,庭前闲坐,久而久之,竟好似也沾染了些仙气,比那些个道士还更多出几分出尘的气韵。

白景枫苦笑着点点头:“这么说也对。若要算起来,自小到大,我最烦闷不已的日子便是昔日爹爹将我禁闭于山庄,让秦容那老家伙教我诗文的几月,那时大哥二哥整日外出,庄中无人陪我玩乐,才将半月,我已是快要憋出病来,要不是恰巧可儿姐姐……”

话语突然顿住,风吹紫竹的沙沙声隐隐约约,紫竹中传来几声咕咕鸟鸣,宁静的夜让人的心变得安宁,白莫寅自顾自望向某个未知的方向,似乎在想些什么以致有点出神,白景枫偏头看他,犹豫了一会儿,才低低的说道:“二哥,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白莫寅缓缓收回视线,道:“是想问可儿的事?”白景枫点点头,眼神变得坚毅了许多。其实他想问的事何止这一件?然而,他能够问出口的,恐怕却也只有这一件了。想到这里,他心中亦颇觉愤懑,年幼时同二哥无话不谈,为何长大后,便会变得如此?

白莫寅道:“可儿向来待你甚好,如同亲生弟弟。”

“正因如此,我更是常常想念她,年幼时她曾教我许多东西,还指导过我的剑法。记得那时她拿了一本玄清剑谱来,定要我练好上面的剑法,说一个月后要来验收,若未练成,便要罚我,我当时自然偷懒未练。她离开后,我才后知后觉,开始研读此书,如今多年过去,我剑法已有些成果,却不知去哪里找她看了。”白景枫看了白莫寅一眼,“二哥,我一直不敢问你,但是却总不愿相信,可儿姐姐当真如传言那般……已经不在人世了么?”

白莫寅忽然道:“你相信旁人的传言?”

白景枫道:“自然不信,但可儿姐姐离开前,唯独见过二哥,景枫想,这世上或许也只有二哥知晓真相。正如二哥所言,可儿姐姐自幼待我不薄,我当时虽然年少,却还是多少知道她的,她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比起旁人更是坚强独立许多,我断不相信她会跳崖自尽。”

白景枫说完,目光坚定的看向他的兄长,这么多年,他第一次鼓起勇气,直视白莫寅,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当年的他尚且年幼,虽觉事情来的蹊跷,却总不愿去多想,亦察觉大哥对于此事很是介怀感伤,他自然不愿去揭大哥的伤疤,戳他痛处。那么,他能且只能寻找的答案源头,便在二哥白莫寅身上了。

白莫寅知晓他的决心,也不再回避,道:“她确实是跳下崖底了,但你知道,这世上,并非事事都如此绝对。”

“二哥,你的意思是说……”

白莫寅叹道:“景枫,可儿不是普通的女子,你并不了解她。”

“我自然不十分了解她。但她与大哥本有婚约,如今世人当她死了,兴许连大哥也是如此,所以才会与他人订亲。可是,倘若可儿姐姐并未身亡……”白景枫话锋一转,道:“方才二哥也瞧见了,紫云宫那个丫头,分明一副未长大的模样,相貌不过算是清秀,说话做事同御景山庄随便一个丫头有何区别,她有哪一点比得上可儿姐姐?”

白景枫虽然自小脾气便很是乖张,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但在白莫寅面前,他其实还是极为克制,乖巧听话的,今日瞧见了岑可宣,在心中自然会拿她来同曾经的杨可儿相互比较,可是,杨可儿本就是世间少有的聪慧女子,又岂是如今年幼且不知世事的岑可宣所能比拟的?

一番比较下,又思及杨可儿的逝世,及种种不明所以的真相,气恼和郁闷一同涌上心头,便忍不住说了出来。

有些话总是说出口容易,痛快过后却未必那么容易收场。白景枫一通话说完,才惊觉自己言语中的不妥之处,一时表情变幻不定。白莫寅却并不理会他心中所想,而是闭上眼睛,稍显疲惫的缓缓说道:“在江湖中人看来,她是紫云宫主的义妹,就这一点,她已经胜过御景山庄所有的女子。”

白景枫怔然,纵是他再玩世不恭,纵是他再怎样不问世事,他也不至于听不明白这话中之意。他原本有些昏昏然的大脑霎时明澈如境,许多一贯想要逃避,一直不愿直面的问题就这么赤luoluo的被端上了台面,避无所避,而这个罪魁祸首竟然就是他自己。

他断不该如此轻率说话的。

两人间陷入了一阵如同深潭般的沉默。过了许久,白景枫才恍若回神,意识到这种沉默只会令事情更糟,于是站起身语无伦次的道:“大哥也许只是觉得这门亲事门当户对,又或者……”他绞尽脑汁,却绝望的发现根本找不到一个哪怕只是能够勉强说服自己的理由,来证明白玉枫所做的决定并非是针对眼前之人。

为什么会这样?大哥和二哥之间,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般剑拔弩张?

他只知道,二哥向来淡然无求,对庄主的权势根本未曾表现过一丝兴趣,然而大哥明明对任何人都温和讲理,却偏偏对二哥百般忌惮猜疑,虽然表面上依旧兄友弟恭,但凡是庄中有几分的眼色的人,都可看出,他们两人间深不见底的抵触和成见。他甚至有时真的会试着去相信江湖传闻,他们是为了杨可儿才会闹到如此地步,即便他年幼时从未见过两人因杨可儿而发生过哪怕一次争执。

白莫寅却已经站了起身来:“景枫,我有些困了,你也早些睡吧。”他说完便缓缓朝屋内走去,声音在夜间显得模糊又疲惫。

白景枫立于原地,愣愣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只觉夜风太凉,月光洒在院中,那人离去的背影同紫竹斑驳的痕迹相互映衬,透出一股无法言说的幽深寂寥。他站了许久,脑中什么都没有想,只无端有些发愣,直至一阵冷风忽然袭上心头,他才恍然回神,暗嘲自己怎的这般失魂落魄,敛好心神,这才匆匆回了屋去。

此时,已是深夜。

宁馨阁的岑可宣却依旧未曾入睡。今日的涑兰很不一样,出奇的宁静柔和,仿佛卸下了平日里的所有伪装,呈现出最真实的一面。她忽然觉得,这些年来,那个嬉笑怒骂的涑兰,那个总是习惯于捉弄她,并因此洋洋得意的调皮少年,都不是真实的他。岑可宣看不明白,只好静默。

涑兰突然说道:“很不安吗?”。声音竟是从未有过的轻柔。岑可宣心里一动,异常坦诚地道:“有些害怕。”涑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了起来:“不会有事的。”他的手指白皙修长,抚上她的发丝,却带着难掩的凉意,这又让她想到了楚离,那个外表冰冷的人,手心却总是温热的。

她抬眼凝视他,眼中带上了希冀:“真的……不会有事?”涑兰依旧笑着:“真的。”是近乎笃定的语气。

岑可宣诧异地抬头看他,月夜下,那双瞳孔泛着幽幽的紫,就连发丝也有几缕是紫色,与他的黑发混在一起,在灯火摇曳间,并不十分明显,却又那般妖异。他的整个人,从发色到眼神,明明是那么不同于常人,她究竟是为何竟从未认真的思考过其中因由,又思及他十年来不变的容颜,自小就氤氲不散的疑惑越发聚积于胸口。

“我一直在想……”她整个视线落在涑兰脸上,若有所思地喃喃出口:“你……究竟是什么人?”涑兰一怔,微微笑道:“你猜猜看?”岑可宣亦道:“若是猜得到,我又何必问你?”言语间已是不打算给他回转的余地。

涑兰却话锋一转,笑道:“比起这个,难道你不是更应该想想,白玉枫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这话委实击中了岑可宣的痛处,白玉枫,如今位居御景山庄庄主之位的男子,他究竟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又会怎样对待即将迎娶的自己?她与此人,又果真会朝夕相对,共度一生么?

不不,她本不想嫁给他,亦无需定要嫁给他,正如宫主所言,只要拿到邪焱剑,寻到失散多年的哥哥,她便可以早早离开,天涯海角,皆是她的归处。

她并非毫无选择,如此告诉自己,她的心终于安宁了一些。偏头看向涑兰,暗自怪这家伙什么都不肯透漏,于是气呼呼地道:“那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这么赌气的一说,倒好似提醒了涑兰,原想着这家伙不过跟平常一般闲来无事,过来消磨时光,却见他面色一变,一本正经地道:“我是来跟你道别的。”他不顾岑可宣诧异的神色,仍旧自顾自地道:“眼下离别在即,我得送件礼物给我的小可宣。”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开始在身上模索。

岑可宣嘴里却并不客气:“太寒碜的礼物我可不要。”说话间斜眼瞟着他,却见他竟是将挂在腰间的那支紫色竹笛取了下来,未待岑可宣惊呼出声,他已马马虎虎看了两眼后,伸手横在了她的面前,挑眉笑道:“这东西可不寒碜。”

岑可宣早顾不得两人的玩笑,诧异地接过竹笛,低头细细打量。

若她没记错的话,这应是涑兰平时随身携带之物,采自宫中后山的紫竹林,色泽润华朴实,如吸取了天地间的所有灵气而生,做工精巧而不失细致。她将这竹笛拿在手里反复瞧了半天,心里已是八九分笃定,方才小心翼翼收好,试探着问道:“为什么要送我这个?”在她看来,这个礼物虽不一定值钱,意义却有些重了。

涑兰却弯了弯嘴角,一只手已经直直的摊开在她眼前。岑可宣不解,涑兰立马好心地开口提醒她:“回礼,赠别之礼理应是相互的。”

早知道这家伙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岑可宣气呼呼瞪他一眼,道:“你想要什么?”涑兰张了张嘴,却又好像一时想不起要什么,竟迟疑了一下。

岑可宣没好气地追问道:“问你呢?”那家伙沉默了片刻,又朝屋内扫视了一番,突然道:“要不你把眼睛闭上吧。”岑可宣不解:“为何?”涑兰若有所思地道:“我要的礼物就在你屋内,不过你这样看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拿。”

天知道,她认识涑兰整整九年,这家伙的脸皮有多厚,她可比谁都明白,怎会信他这番鬼话?

岑可宣闷闷地盯着他,静默不语。涑兰又催促她:“快点。”她想了想,料他也耍不了什么花招,只迟疑片刻,还是缓缓合上了眼睛。然则闭上眼后,好半天也没听见动静,心中暗道:这家伙走路都没声儿的么?她忍不住问道:“好了没?”又等了半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犹豫片刻,岑可宣终于耐心耗尽,倏地睁开眼睛,却没想到涑兰竟然已经站在十步开外的林中,衣袂翩跹地望着她笑:“礼物已经取走了,咱们有缘再见。”岑可宣一愣:已经取走了?瞬间有种被戏耍的感觉,冲涑兰喊道:“你到底做了什么?”涑兰轻笑着,并未回答她,只随意地挥挥手转过身去,很快便消失在一片紫雾中。

岑可宣望着他身影消失之处,似是傻了般愣住,手指无意识地轻抚着手中的竹笛,发了许久的呆才惊觉夜风微寒,于是急急关好窗户,熄了灯卧床躺好。却是辗转反侧,彻夜未眠,只望着头顶纱帐横梁逼仄,默叹长夜迢迢。

至于涑兰到底拿了何物,便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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