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拍了拍身旁的白狼,即听一声长啸,众多狼匹从山头树后逐渐绕了出来,一只,两只,三只……寥寥看去,竟有数十匹之多。它们远近不一,零零散散,却均朝着同样的方向,一点点靠近他们,将一行诸多人团团围住,那一只只白狼目光灼灼,张口呼啸,合在一起便似排山倒海般。
这原本行走于北方荒原的野兽,被远远带来洛阳山谷深居,寻到一处幽寒之地,非但没有衰弱疲乏,竟是更加凶残。只见它们矫健的身姿敏捷有力,下月复却微微收缩,没有半分累赘,似是已经饥饿多时,令人心惊胆寒。
此刻谷口除了聂丰一行林家侍卫及盗剑的霍氏兄妹,还有随之追来的范玉卿三人,邙山派三人,三清门两个弟子,汉中白止山而来的自称程闵杰,程文英双兄弟,总共十数人,一起被团团包围。众人武功都不算浅,此刻却均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个个握紧手中利器,紧张不已。
燕双双是年龄最小的,又是个姑娘,当下紧紧盯着远近不同的白狼,不敢移开视线半分,嘴里却小声说道:“大师兄,你昔日在西北不是单手就拍死了一匹沙漠苍狼么?”范玉卿也盯着狼群,不大自在地慢吞吞回应道:“我何时去过西北?”燕双双一呆,语气中已然带上了惊慌:“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杜筱珊原本是没有开口的,听见二人说话越发不靠谱,压根儿没有提出任何可行的方法,终于打断他们说:“咱们靠近些,相互照应。”三人立马稍稍靠拢,相互倚靠,这才感觉安全不少。而听闻他们谈话的其余人,也各自都不自觉同自己的同伴背部紧靠。
“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狼。”程文英一面移动着身子,一面吞了吞口水嘀咕着,“哥,我这里瞧着,怎么觉得它们那眼睛跟夜明珠似的,看着就瘆人……”
“不要说话!”兄长程闵杰瞬间打断他,声音同样压得很低,程文英立马就闭嘴了。
正是此时,三清门的罗十八冷哼一声,大声说道:“不就是些畜生,怕他们作甚!”才说完,一头白狼忽然冲了过来,他也很是胆大,丝毫不惧,率先出击,一人迎上去便是个长刀横劈,白狼倏忽闪开,落地后又是一个跃身回攻,一口下来,紧紧咬住了罗十八的右手臂。
“我的手!”他惨叫一声,喝道:“松口!”用力甩了两下,却无法摆月兑,此时他已经站立不稳,却不忘使出另一只手用力朝它头顶拍去,那白狼头上猛中一掌,嘴里却一直紧咬着未放,一人一狼较劲拉扯,最后被狠力拂出去时,竟将此人的手臂一同拽了下来。
一瞬间,鲜红血液喷洒而出。白狼翻滚落地,发出低哑的哀嚎声,罗十八也后退半步,迅速往右肩穴道处点了两下,脸色惨白。他的另一个同伴晏十三忙上前问道:“怎么样了?”罗十八咬咬牙,果断撕了一块衣布裹在断口处,含糊说了一句:“死不了!”嘴唇却已经开始无法控制地失去血色了。
“你失血太多,必须马上医治。”晏十三环顾四周一番后,继续说道:“无论如何,这里需速战速决——”
“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罗十八打断他道。
那咬断他手臂的白狼后退几步,又来回缓慢踱步,嘴里含着的断臂正滴着血,一点点落到草地上,极是触目惊心。林家家丁原是打算出手相助,现在却个个持剑踌躇,见此场景后竟不自觉连退好几步也未曾上前。一直沉默的聂丰忽然开口提醒道:“白云谷中的狼群是吃过人肉的,大家万不可轻视大意!”
程文英连忙叫道:“你怎么不早说?”聂丰只看他一眼,却未再吭声,望向眼前的狼匹时,又是严正以待了。
与此同时,又一只白狼冲了上来,却是在范玉卿的方向,他未及出剑,那白狼已然近身上前,将他扑倒在地,此狼重若磐石,又力道凶猛,他忽觉双手无力,一个月兑力间,剑居然离了手,他咬咬牙,只好徒手与它争力。燕双双忙叫一声:“师姐,他剑掉了!”杜筱珊便上前一剑刺去,却只稍稍擦过那白狼的身子。
还未解救同伴,另一只白狼瞬间扑过来,惹得燕双双尖叫连连,险在范玉卿突然月兑身,上前将杜筱珊扑倒,那白狼扑了个空,两人这才堪堪躲过。他们滚了几圈落地,一止住立马直起身子,却各自都已经被部分咬伤,很是狼狈。杜筱珊的手臂更是被抓伤了一大条口子,而那两只白狼亦耸立着,是攻击的架势。
燕双双看他们被扑倒,连忙上前挨近他们,一来一去未插得上手,也还是握紧了长剑蓄势待发,眼里却透出些害怕。
正在这停顿时刻,谷中又是一声长长的嚎叫,除却这两三只,其余众狼开始蠢蠢欲动了。被包围的人群中,除却方才动手的几人,其余人皆未曾出手,但瞧见不过瞬间,这方便有三人大伤,更是人心惶惶,那被咬去手臂的罗十八已经几乎失血至昏厥,再无半分力气,而原先逃到这里的霍氏兄妹和追来的林家侍卫聂丰一行,更是一语未发,个个面色凝重。
一直躲在众人中心的程文英终于忍不住小声说道:“早知道就不来了,为了一柄剑,连命都要耗在这里……”言语间竟快要哭出来。他兄长程闵杰瞪了他一眼,只道:“别一直在那儿胡言乱语。”语气也并不是十分平稳。程文英只好咬咬唇,再次乖乖闭了嘴。
二人自认为说得小声,却因四周寂静,旁人个个听得清清楚楚,令士气更为低落,仿若末日降临。
突然,一发长箭从高处射来,直直插在白狼的前身,前方的三只白狼因惊吓而哀鸣了一声。这箭来得猛烈,入地时撒落了一地的粉末,最近的几只白狼连退数步,又是一发长箭至地,接二连三,最后一箭射来时,竟带上了火光,一经落地,方才粉末所在之处,竟齐齐燃烧起来,一时间火光茫茫,竟将谷口的枯枝落叶也一并烧了起来。
众狼瞧见火光缭绕,竟慢慢开始后退离去,离得远的那几只,已经率先藏进了树林中,片刻间失去了踪迹,而最近的几只,也零零散散退避开来,一点点远离众人。方才还严峻危险,一触即发的局面,居然就这么轻松化解了,而差点以为自己会命丧此地的程文英,也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露出明显的笑意。
一个清亮的声音就在此时传了过来:“白公子,你说这狼群还会再次回来吗?倘若回来,我又该如何逃命?”
众人闻声转脸看去,只见着一个清秀纤瘦的少年手执长弓,正站在不远处的山石上,烈烈山风吹起他的衣袖,他正望着白狼缓慢离去的方向,稍稍偏头,开口询问。他身边站了一名白衣公子,只微微笑着,并不说话,神色间竟带着难以察觉的宠溺。
方才的箭必定是出自这少年之手无疑了。众人了然于心,却不知此人是何来历,只觉他声音很是天真浪漫,明明危险非常的事,被他说来却好似十分稀松寻常。他们二人身后牵了一匹白马,白马的马鞍上,挂着一个箭袋,箭袋里,仍有数支长箭。
少年拍了拍手,将一小袋子粉末扔进箭袋里,正是驱散狼群所需的引火粉末。他们便是抄近道而来的岑可宣和白莫寅了。原来离去时白莫寅与那马夫交谈,便是未雨绸缪,向他索要了一些必要的防身之物,寻常狼群尚且怕火,更遑论来自北方寒地的白狼了。
如今,这些东西恰恰派上了用场。
眼见狼群被击退,霍欣奇趁众人分神之际,便想要带着剑盒逃走,才将转身,白莫寅手腕一翻,竟不用长弓,只双指用力将袋中长箭折断,将带利刃的那头飞射而出,迅疾如风。霍欣奇翻身躲开,却觉这箭势头猛烈,直刺他肩膀,他还未回神,对方转腕间又一箭飞射而来。
这箭的准手极好,在霍欣奇翻身之际刺穿他背后的系带,盗来的剑盒应声落下。霍欣奇暗骂一声,欲回身抢夺,这一幕恰巧被燕双双看到,她站得最近,迅速上前飞起一脚将剑盒踢开,那剑盒偏转了方向,在空中划过一个弧线,最终落向了范玉卿,燕双双大喊一声:“大师兄!”范玉卿略微点头,飞身跃起,一手擒住了剑盒。
这桩宝剑争夺,算是就这么暂时落定了。
其余人见剑盒落入范玉卿之手,心里不免各有踌躇,各自表情十分丰富,暂不必说。
这番变故自然落入白云谷主胡九胜眼中,他眼见着自己唤来的狼群逐渐散去,也未曾露出半分慌忙神色,只淡淡看着众人,仿佛高不可攀般的神祗般俯视着冥冥众生,露出怜悯之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