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晚了,外面西次间大伯母喊道:“寿安,快出来了,我们要家去了。”
阮瑾年不舍的拉住阮瑾卿的手,阮瑾卿见她可怜的样子,叹道:“这几天我不得空,等过了小年,女学放假了,我来找你玩。”
阮瑾年点点头松开手,爬下罗汉床跟着阮瑾卿去了西次间。
谢氏准备下床送她们,长房大嫂何氏按住谢氏道:“四弟妹,你现在怀着身子,多保重自己,咱们又不是外人,不用这些虚礼。”
谢氏见长房大嫂说得真心,点点头道:“请大嫂二嫂多担待了。”
两人又嘱咐谢氏多保重,才在丫鬟的簇拥下,出了门。
阮瑾年送她们到正堂门口,撩起帘子看着她们走出了穿堂的两层月洞门,转眼打量起外面来。
这会儿已经黄昏了,外面刮着风下着小雪,天空暗沉沉~的,院子里种的树都披上了厚厚的雪,两个不怕冷的小丫鬟在雪里玩,笑得格外开心。
庄嬷嬷从穿堂的月洞门进来,抖了抖斗篷上的雪,看到阮瑾年伸长了脖子望着外面,赶紧拉着她进了屋子。
谢氏看到庄嬷嬷回来了,伸长脖子望着她身后。
庄嬷嬷知道太太是在找老爷,为难的道:“太太,老爷今晚恐怕不会回来了。”
谢氏感觉自己心都碎了,握紧拳头伤心的道:“他到底是选择了自己的母亲。”
阮瑾年越来越搞不懂父亲是怎么想的了,就算老太太不是装病,难道抽空回来看眼妻女的时间都没有吗?没回来就罢了,回来了还让母亲这样伤心,真的是太过分了。
谢氏打起精神问:“康宁院怎么说?”
庄嬷嬷把袖子里的对牌取出来,皱着眉头道:“康宁院说我们世安院这边能人多,即使太太病了,也不会让家里乱了套,依旧让您管着。”
谢氏哼哼冷笑道:“她这是拿我的话堵我的嘴。既然如此,你就替我管着吧,什么事都不必回了我。”
阮瑾年却觉得这并不妥,她祖母是个非常不好相与的人,不知道前面挖了多少坑等着她们跳,而且她手下的人都很彪悍,到时候闹腾起来,庄嬷嬷必定是弹压不住的,还是得闹到母亲面前来。
现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说动长房的大伯祖母,请她出来帮忙管家。
小厨房的人送了饭来,画屏问:“太太,饭摆在哪儿?”
谢氏完全没有心情吃饭,于是道:“摆在暖阁里吧,你们伺候姑娘吃饭就行了,不必管我。”
阮瑾年阻止道:“抬高几,摆在娘亲床前。”
画屏看了眼阮瑾年,吩咐红杏绿桃把高几抬到床前,和青鸾摆饭。
谢氏却像是失去了精气神,靠着床头闭着眼,连话也不想说了。
阮瑾年看得心里难受,爬上床端着碗夹了菜,喂到她母亲嘴边。
庄嬷嬷、画屏、青鸾流着泪劝谢氏道:“太太,看在姑娘的面上吃两口吧。”
谢氏抬起手模了模阮瑾年,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伤心的道:“百龄,娘亲是不是太没用了,成亲以后回到金陵四年了,从刚开始讨好到现在忍让,她都是那么的厌恶我。”
阮瑾年摇头道:“祖母眼睛瞎了。”
谢氏流着泪笑道:“不许这样说长辈。”
阮瑾年怕谢氏生气,赶紧点头。却在心里说,祖母不仅眼睛瞎了,还缺心,别说儿媳妇了,连亲儿子亲孙女她还下得了狠手。
谢氏就着阮瑾年的手吃了一口饭,揉了揉阮瑾年的头,很是骄傲的道:“我女儿真聪明,会宽慰娘亲了,还会喂我吃饭。”
阮瑾年见娘亲总算从悲伤低沉的情绪中走了出来,松了一口气,讨好的道:“娘亲,我想吃肘子,您什么时候给我买?”
谢氏笑道:“小馋猫,就惦记着吃的。”说完吩咐道:“红杏明儿早起记得拿钱给小厮,让他去给姑娘买伴月楼的肘子去。”
谢氏望着阮瑾年笑道:“这下高兴了吧。”
阮瑾年一边给母亲喂饭,一边点头吸了吸口水开心的道:“谢谢娘亲。”
温嬷嬷回来了,月兑了斗篷进来笑道:“太太,奴婢去近的庄子看了,虽然下了雪,但各处都没什么损失。”
好消息总是让人心情愉悦,谢氏吁了口气点点头道:“这样就好,我也不用担心庄户们过不了年了。”
庄嬷嬷奉承道:“太太真正是慈悲心肠。”
说说笑笑间,谢氏在阮瑾年手上吃了一碗饭,还喝了半碗汤。
画屏笑道:“姑娘喂的饭就是香些,看太太都吃多了。”
谢氏抚模着肚子笑道:“不关事,大夫不是说了吗,肚子里的胎儿有些弱,我吃多一点,他也长得壮实些。”
谢氏抚模着肚子,揽着阮瑾年在怀里,竟然也觉得心里踏实了,阮安回不回来都没那么伤心了,可能情绪也是有时间限度的吧,痛的时候连心肝肠肺都是痛的,过了就像一阵风吹过似的,心都澄净。
青鸾小声的提醒道:“太太,姑娘还没吃饭呢。”
谢氏推了推阮瑾年道:“快吃饭去。”
阮瑾年是真饿了,端起碗大口大口的吃着。
谢氏急得敲她的背,道:“慢点,慢点,是有多久没吃饭了,小心噎着。”
看阮瑾年吃得香,谢氏觉得还想吃,吩咐道:“画屏,再给我盛碗汤。”
庄嬷嬷看着阮瑾年吃饭的样子笑道:“太太,等过了年,您看是不是要给姑娘请个教引嬷嬷教教规矩。”
谢氏可是知道那些教引嬷嬷有多严厉,歪着头看着阮瑾年心疼的道:“太小了吧。”
庄嬷嬷摇头道:“不小了,都三岁半了,规矩这东西越早学学得就越好。您忘了,您可是三岁的时候就开始学规矩的。”
阮瑾年前世里身边并没有什么教引嬷嬷,也并不知道教引嬷嬷是做什么的,但她见过大姐身边的教引嬷嬷板着一张脸管东管西的样子,她想她肯定不会喜欢。
重活一世,她想要活得随心所欲,可不希望身边有个人时时刻刻的盯着她、管着她。
于是咽下嘴里的饭,端着碗朝谢氏撒娇道:“娘亲,我不想要教引嬷嬷。”
谢氏本来还犹豫不决的,但看到阮瑾年这样子,反倒下定决心,道:“庄嬷嬷,这事你且留心着就是了。”
庄嬷嬷嗯了一声。
西次间的暖帘被人掀开了,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