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的月亮高悬天空,院子里树影重重。
长房老太太坐在正房单开门的西耳房暖阁产房外,望着高悬的明月,眼神深邃。
慧珠还没有来,康宁院的黄婆子带着大夫和稳婆走了过来。
周嬷嬷看到来人,直冲她摇头。
康宁院的黄婆子望着她一脸苦色,她今儿早晨才挨了打,这会儿走路**都痛。她们老太太非要让她来趟这趟浑水,她又不能拒绝,有什么办法。
黄婆子站在长房老太太面前,笑道:“大老太太,奴婢听说我们太太要生了,这会儿赶紧带了大夫和稳婆来。”
长房老太太看了眼大夫和稳婆,神色冷漠的道:“不必了,这儿已经有了。”
黄婆子舌忝着脸道:“大老太太,奴婢知道这儿有大夫了,可多一个大夫就多一份胜算啊,而且奴婢看到这里还没有稳婆呐。”
黄婆子带来的稳婆不等长房老太太发话,推门就进了产房,她看了眼谢氏惊叫着跑出来道:“血,好多血,夫人流了好多血。”
张老大夫一听谢氏流血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头冲了进去。他看了一眼,吐了口气出来,瞪着稳婆道:“那是夫人之前出的血,早就干了。”
长房老太太早就命人把她的嘴堵上了,这会儿冷笑道:“你是谁请来的稳婆,生孩子要流血都不知道吗?在这儿大喊大叫惊扰孕妇!”
黄婆子也惊呆了眼,她知道老太太吩咐她带来这两个人必定是没安好心,但也没想到这稳婆这么上不了台面。
长房老太太对黄婆子道:“带他们走,别在这儿碍眼。”
黄婆子还想说点什么,长房老太太冷冷的道:“黄婆子,别误了大家的体面。”
黄婆子抬头看到周嬷嬷不停的对她使眼色,明白长房老太太这已经看在周嬷嬷的面子上了,不然今天恐怕自己都不能这么囫囵的走出去了。
她讪讪的笑了笑:“哪能呢!奴婢这就带他们走。”
黄婆子还没离开,慧珠已经带着两个稳婆和几个丫鬟婆子过来了。她看了看慧珠带来的稳婆,再看看自己带来的稳婆,越发的没脸了。
长房老太太看到稳婆来了,哪里还管黄婆子,赶紧催着稳婆进产房。
那边红杏指挥着婆子抬着水过来,一切都进入正轨了。
长房老太太问周嬷嬷道:“去找安哥的人怎么还没回来。”
慧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长房老太太看到了,道:“慧珠,你想说什么?”
慧珠在长房老太太耳边小声的道:“奴婢听说四老爷去了缀锦阁。”
长房老太太惊得站了起来,道:“你说什么?”
她看了看产房压低声音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慧珠摇头道:“奴婢回长房的时候路上听人说的,倒是没听说四老爷什么时候去的。”
长房老太太紧紧的按着胸口喘了几口气。
她看了眼产房,毅然的道:“走,去缀锦阁。”
慧珠看了眼产房道:“四太太怎么办?”
长房老太太回头看了眼产房,揉了揉揉太阳穴,道:“周嬷嬷留在这儿看着,有事立即到缀锦阁找我。”
周嬷嬷嗳了一声。
慧珠跟在长房老太太走进穿堂,一个丫头朝着长房老太太迎面撞了过来。
幸好长房老太太身边的粗使婆子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慧珠一看是绿桃,问她:“你不守在产房里,倒在外面跑什么?”
绿桃脸上湿漉漉的都是泪水,她跪在地上,望着慧珠伤心的哭道:“温嬷嬷让奴婢去找老爷回来,奴婢没找到,倒听到丫头婆子们说老爷和表姑娘……”
长房老太太顿了顿拐杖,厉声问:“看到安哥和潘兰怎么了?”
绿桃闭着眼睛哭道:“老爷和表姑娘光着身子睡在一张床上。”
长房老太太眼前一黑,差点栽到地上。
她闭着眼咬牙切齿的道:“潘氏,你好狠!毁了谨行,难道还想毁了安哥不成!”
她用力顿了顿拐杖,厉声道:“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慧珠忧心的问:“老太太,我们现在怎么办?”
长房老太太毅然的道:“回去,回去守着安哥媳妇。只要她好好的,潘氏就休想得逞。”
慧珠又扶着长房老太太往回走,一行人刚到庑廊下,阮安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
他后面跟着一个丫头,冲着长房老太太大边哭边喊道:“大老太太,四老爷无耻,轻薄了我们姑娘,您说该怎么办?”
长房老太太回身怒喝道:“哪里闯来的疯丫头,给我堵上嘴绑起来!”
守着月洞门的婆子以为她是阮安的丫头放她进来了,没想到她不是不说,还是个胆大不怕死的,竟然把天都捅漏了。四个粗使婆子赶紧抽出汗巾堵住她的嘴,把她绑起来。
一个粗使婆子想起刚来老太太看她们的眼色,恨得甩了她一巴掌,凶狠的道:“你要想死,跳井跳池塘上吊哪样不方便,要跑到这里拉扯着我们。”
产房传来谢氏越来越虚弱的叫声,张老大夫急得汗水直冒,在庑廊下拍着脑袋走来走去的,嘴里喃喃的道,究竟是哪里不对?
阮安青着一张脸,站在产房门口,听着谢氏惨痛的叫声,他双拳紧握。
天亮了,谢氏的声音越来越弱了。
康宁院里的雪融化得差不多了,一竿竿翠竹在浓霜里只看得见竹稍在风中摇曳。
潘氏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拿着鎏金靶镜,看着自己日渐衰老的容颜。
康嬷嬷等她梳好了妆,让丫头们出去了,才小声的道:“老太太,现在世安院被长房守得密不透风,我们什么消息都得不到。”
潘氏抚模着自己松弛的皮肤,对着镜子毫不在意的道:“庄氏动手了,潘兰和安哥成功了,我估计谢氏也熬得差不多了。瑾年不是还在咱们院子里吗,等她睡醒了,让琼姐儿和她去长房二房找阮瑾卿、阮瑾灵玩吧。小孩子多了总是容易出事的,倒时候你自己看着办吧,只别让她死了就成。”
康嬷嬷想到昨儿阮瑾年闭上眼睛前那眼神,觉得事情不会像老太太想得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