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公主坐在世安院庑廊下,看着院子里发出女敕芽的蔷薇花。
谢嬷嬷走上台阶,在她身边轻轻的道:“奴婢带着钱大夫去看过了,那潘氏确实是因为吃了刮寒药而病重了。”
荣安公主沉着脸,哼了一声道:“别说百龄只喂她喝了一碗刮寒药,就是再喂她喝几碗,过了一个月也早该好了。她不过是害怕我会找她清算,打算用这招让我投鼠忌器不对她动手罢了。”
谢嬷嬷笑道:“潘氏到底没见过世面,只会些阴狠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罢了。”
荣安公主摇头道:“你小瞧她了,从这一次就能看出这个人很擅长阳谋,她知道我心疼若云留下来的两个孩子,就以百龄的名声相要挟。如果我不管不顾的对她动手,她就把这件事捅出去让百龄一臭千里。百龄是丧服长女说亲本就难些,要是再背负不孝的名声,只怕就是难上~加难了。”
说完她理了理衣袖道:“即便不清算她对若云做的那些事,我要让她难受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她不是以自己正三品淑人的诰命为荣吗,我剥夺她的这个诰命还是很容易的。她还有哥哥在礼部任员外郎,回去让崔益荣在他身上随便找点毛病把他远远的打发了,到时候看她娘家的哥哥嫂嫂找她闹去。”
说完这事荣安公主又问:“百龄和草哥儿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谢嬷嬷点头道:“收拾得差不多了,就等丫头婆子们接表姑娘和哥儿来了。”
长房老太太拄着拐杖一步接一步,快快的走了进来。何氏和尹氏在后面半搀扶着,担忧的劝道:“老太太,慢点。”
长房老太太走进世安院,望着坐在上头的荣安公主,双膝跪在地下,何氏和尹氏看到荣安公主也赶紧大礼参拜。
荣安公主赶紧叫起道:“王老夫人,您年纪大了,见了本宫不必行礼。”
何氏和尹氏担心老太太老腿受寒,赶紧搀扶她起来。
长房老太太甩开何氏和尹氏搀扶她的手,望着荣安公主哭道:“公主,您是百龄和草哥儿的舅母,您心疼他们,这老妇人知道。但百龄和草哥儿的身子弱,受不得这一路颠簸不说,就是到了他们俩也耐不住京城冬日的严寒。”
说完这话,她双手放在身前磕头道:“老妇人请求公主把他们姐弟俩留在金陵。”
荣安公主冷了脸色道:“若云在金陵被你们磋磨死了还不够吗,还想让我把百龄和草哥儿留在这里让你们磋磨不成。”
长房老太太流着泪道:“公主,我们阮家人丁本就单薄,老妇人实在不想见着百龄和草哥儿小小年纪就离开了故土,也担心他们的身体受不了长途颠簸。”
荣安公主见长房老太太这段时间多出来的白发,缓和了脸色道:“王老夫人放心,本宫必定会教养好百龄和草哥儿,不让他们忘了自己是金陵阮氏一族的人。”
长房老太太无话可说了,只是默默的哭。荣安公主走下台阶,亲自给她擦了眼泪,道:“王老夫人,您对若云他们娘三的照顾,本宫记在心里,本宫说会好好教养他们就一定会做到。”
尹氏按了按眼角,福了福身道:“公主,你们走的时候请让我们去送送吧。”
荣安公主见长房的人是真有几分心疼阮瑾年他们,也有些感动的道:“我们下午就会启程,到时候你们都去庄子上吧,我想百龄和草哥儿也会想看看你们的。”
院子里荣安公主和长房老太太她们说这话,穿堂里阮瑾灵躲在墙角下,捂着嘴无声的流泪。大姐出嫁了,百龄和草哥儿也要走了,往后就剩下她在这充满了算计和邪恶的地方孤独的挣扎了,哪怕心里难受极了也没有个可以说话的人了。
想起关姨娘的打算,她就觉得心寒。今年她才十一岁,那关姨娘就打算把她许配给她娘家的侄儿。这事要真的成了,她只有一死了之了。只是百龄这一走,她恐怕一辈子都见不到她了,她好舍不得。
荣安公主送长房老太太走了出来,阮瑾灵捂着嘴边哭边跑。她跑到后花园梅清池的暖阁里,抱着红漆柱子哀声痛哭。
正午过了,荣安公主一手牵着阮瑾年一手牵着阮瑾厚准备登上马车出发了。
阮安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冲了出来,他一把从荣安公主手里抢过阮瑾年和阮瑾厚,紧紧的抱在自己怀里。
荣安公主十分不屑的嘲笑道:“人都死了,在我面前装什么情深义重。”
她见阮安恍若不闻,也懒得理他这个疯子,干脆让丫鬟婆子把他扯开。
可是无论丫鬟婆子们怎么扯,阮安丝毫不松手。荣安公主让谢嬷嬷叫来留在二门外的侍卫扯他,阮安依旧不为所动。
荣安公主指着他愤怒的道:“阮安,你指望用这招博我的同情,那你就打错了算盘。告诉你,若云死了,凡是伤害过她的人我一个都不会让她好受,其中也包括你。”
阮安还是眼神直愣愣的抱着阮瑾年和阮瑾厚。
荣安公主对侍卫道:“把他给我拉开就行,别管他会不会受伤。”
侍卫们对视一眼,在暗地里动起手脚来。你暗中打阮安后背一拳,他又暗中在他腿上踹一脚。
阮安被他们推搡得倒在地上,依旧眼神直愣愣的望着天,把阮瑾年和阮瑾厚抱在怀里。
阮瑾年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了,她正要踹自己父亲,却听到他失魂落魄的呢喃道:“云娘,你走了,我不能再失去孩子了。哪怕让我死,我也会保护好他们。”
荣安公主看着阮安嘴角流出了血丝,依旧抱着阮瑾年他们不放手了,有些愤怒有事心伤。她喝止了侍卫,看着阮安复杂的道:“阮安,当初我不愿把若云嫁给你,你在我面前用苦肉计,如今我要带百龄姐弟俩回京,你还想用苦肉计让我心软,你当我是个愚蠢无知的妇孺吗?”。
阮安眼神茫然的望着天,对荣安公主说的话置若罔闻。
阮瑾年看着自己弟弟满心濡沫的望着阮安,又是心酸又是伤心。要不是想着弟弟的病去京城能太医院的御医看看,她真的一点都不想俩开金陵。因为这里有大姐、二姐,这里有母亲给她的回忆,还有潘氏那个仇人。可母亲走了,她有责任为弟弟考虑。
荣安公主看着侍卫们把阮安的手臂拉开了,阮瑾厚又上千搂着他哭道:“爹爹,我不离开你,我不离开你。”
阮瑾厚瞪着荣安公主道:“舅母,我不要去京城,我不要离开父亲。”
荣安公主伸出手想要抱他,阮瑾厚后退一步警惕的看着她。荣安公主仰着头伤心的道:“好吧,舅母满足你的愿望,但是你要记得每个月都要给舅母写信。”
阮瑾厚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荣安公主能够离开京城的时间并不多,她登上马车,留恋的看着阮瑾年和阮瑾厚。
马车提前驶走了,长房的人还没来,荣安公主从车窗伸出头,对阮瑾年和阮瑾厚喊道:“百龄、草哥儿,记得给舅母写信,等你们长大了来京城看我。”
她醇厚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阮瑾年捂着脸蹲在地上。
潘氏听说荣安公主走了,让康嬷嬷扶着坐了起来。她笑道:“荣安公主也不过如此而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