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瑾年笑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的。”
或许是受石头的影响,玳瑁确实很喜欢小孩子,她看阮瑾年不像上心的样子,又说道:“姑娘,康嬷嬷家的孙儿和咱们家的哥儿差不多大,长得白白胖胖的,还很乖很懂事,奴婢看着他脸色苍白,嘴唇青紫搂着他娘的脖子,在外面仓皇躲避,就觉得不忍心。”
大人作恶,小孩无辜。
阮瑾年叹道:“我不方便出府,你让康嬷嬷自己想办法来见我吧。”
玳瑁听到阮瑾年松口了,也松了口气,笑道:“嗯,奴婢这就去妙手回春堂告诉康嬷嬷去。”
说完她朝着阮瑾年蹲了蹲,转身快快的朝外走去。
阮瑾年看着她窈窕的背影,笑了笑,母亲身边除了珊瑚,都是忠心的人,她欠她们良多。
康嬷嬷带着儿媳妇孙.+du.子心神不安的躲在妙手回春堂里,听到玳瑁说,三姑娘让她自己想办法进府见她,略放下了心。
她做了那么多坏事,除了担心三姑娘不愿出手帮她,更担心三姑娘表面上原谅她了,然而却在背后暗暗算计她。遭到老太太忌惮,她已经惶恐不安了,要真加上个背后算计她的三姑娘,那她们一家就真的没活路了。
如今她提出条件刁难自己,必定是心里仍有怒气,想要借此发泄一番,这她能理解。
可问题是,明面上她还是老太太的人,她要敢正大光明的进府去见三姑娘,福春必定是活不成了。
康嬷嬷捶了捶额头,都怪当初太贪心了,自己在老太太跟前的得了宠,就想把家里的人都安排到老太太身边多赚些银两,不然现在她哪里会处处掣肘。
帮着老太太管家几十年,三房的下人都认识她,这边的路绝了,二房没有当家主母,任由小妾当道,把家里管得乱糟糟的,那边的丫鬟婆子嘴碎又贪财,必定是守不住秘密的。
想来想去,康嬷嬷决定先去长房,只要见到周嬷嬷或者二太太身边的秦嬷嬷一切就都好说了。
金乌西坠,崔夫人带着女儿从长房回来了。
阮瑾年坐在西厢廊庑上看书,见到她们回来了,把书递给春草,起身迎上去。
崔夫人面色憔悴,喊道:“三姑娘。”
阮瑾年问道:“伯祖母好些了吗?”。
崔夫人摇头道:“昨晚表姐担心得睡不着,我陪了她一晚,今天长房老太太还是很没精神,喝了药,饭也没吃几口,略多吃点,就吐出来了。”
怎么会这样,明明前世直到她死了,伯祖母还健健康康的活着。
天色不早了,阮瑾年问崔夫人道:“你们吃过晚饭了吗?”。
崔夫人点点头,阮瑾年见她们母女俩都很疲倦,让红杏和绿桃去小厨房打水,伺候她们梳洗。
夜晚了,阮瑾年看着纸鸢收拾好经书,梳洗了坐在床上。
西厢的门被敲响了,周颖手脚麻利的去开了门,崔夫人穿着藕色的长比甲进来了。
阮瑾年赶紧趿了鞋子起身迎接,崔夫人阻止道:“夜里天凉,别起来冻着了。”
纸鸢给阮瑾年披了织锦斗篷,崔夫人笑道:“你身边的丫鬟个顶个的机灵。”
深夜来访,必定有事,阮瑾年笑笑道:“崔姨抬举她们了。”
崔夫人深深的看着阮瑾年,笑着认真的道:“有你这么个能干的主人,她们还需要我抬举吗?”。
果然崔夫人话音一转道:“三姑娘今年虚岁十一了吧?”
阮瑾年笑着点头。
崔夫人笑道:“这些时日承蒙三姑娘厚爱,不仅给了我们母女容身之地,甚至对我们照顾得无微不至,妾身无以为报,想学毛遂自荐,不知我可有荣幸做三姑娘的夫子。”
崔夫人是高傲的,除了求阮瑾年救她女儿,还从来不曾低过头。如今她愿意主动开口做阮瑾年的夫子,除了感恩,更多的还有欣赏,欣赏她遇事镇定从容不惊,能忍能容的胸怀。
阮瑾年诧异了片刻,她早就看出来崔夫人是个品行高洁的人,有这么个人愿意做她的夫子,本是件荣耀的事。可阮瑾年却觉得,人生短短几十载,实在没必要逼着自己把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女红厨艺都学个遍。
她学写字,是因为她喜欢,她学弹琴,也是因为她喜欢,可多了个夫子,日后她还能自由自在想学就学,不想学就放弃吗?
阮瑾年抬头看到崔夫人眼睛里的光芒,她想从清明到现在已经半年多了吧,这么久过去了,崔夫人今儿猛然提起愿做她的夫子,必定是有什么缘由。
她笑道:“瑾年求之不得。”
崔夫人见她答应,收起脸上的笑,认真的道:“你平时在穿堂右边的暖阁处理事情,咱们就把穿堂左边的暖阁收拾出来,作为学习的地方吧。”
阮瑾年点头,崔夫人郑重的说了句:“明早寅时末刻起床,卯时正刻开课。”
又放柔了面色,模了模阮瑾年的头发,温柔的道:“天色不早了,赶紧睡吧。”
看着崔夫人出去了,阮瑾年躺在床上,盖着被子望着素白的床顶。
丫鬟们都睡觉去了,今晚春草守夜。
阮瑾年睡不着,听到外面若有若无的哭声,坐起来喊春草。
春草揉了揉眼睛问道:“姑娘要喝水吗?”。
阮瑾年撩开蚊帐,道:“你去听听外面是谁在哭?”
春草扭头复杂的望了眼窗外,她蠕动嘴唇,最终漠然的点燃小灯笼提着,开门出去了。
外面的月色把院子照得透亮,果然是纸鸢坐在廊庑上,埋头抽泣。
她走到廊庑尽头,拍了拍纸鸢的肩膀,叹道:“有什么事,为什么不告诉姑娘,大晚上的,一个人躲在这儿哭,姑娘听见了忧心,让我出来看看。”
纸鸢被突然出现的春草吓了一跳,她看了眼空旷的游廊,不知是欣慰还是失落,她望着春草道:“别告诉姑娘是我。”
春草怒其不争的戳了戳她的额头,怒其不争的道:“不就是个小子吗,值得你这样要死不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