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安院遥远的西边出现了久违的太阳,院子里的雪也融化得差不多了。
长房老太太看了眼铜漏,现在已经到申时末刻了,康宁院那边应该已经拜完寿开始吃饭了。
穿着百福花软缎褙子的周嬷嬷带着两个身材丰满的妇人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她提了一个食盒,亲自摆好饭菜,站在长房老太太身边道:“大太太和二太太带着哥儿姐儿去给三房老太太拜寿前,把老太太和四太太的晚饭都安排好了,奴婢守着她们做好,再跟着送过来的,老太太您就放心的用吧。”
长房老太太笑道:“有你看着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你快给安哥媳妇送去吧。”
周嬷嬷嗳了一声,带着两个妇人提着食盒出了内层的月洞门,往正房走去。
慧珠从院子里进来,走到长房老太太身边小声的道:“老太太,小红来说她看到院子里伺候的黄婆子给了珊瑚一包东西。”
长房老太太放下筷子,郑重的道:“你悄悄地去把黄婆子和珊瑚给我带来。”
慧珠应了一声,出去了。
很快院子回荡着黄婆子大喊的声音,道:“慧珠姑娘,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慧珠见黄婆子在院子里大喊,气得怒道:“堵了她的嘴,拖去见老太太。”
珊瑚拿着药躲在耳房里,考虑着该怎么下手。听到黄婆子的喊声,吓得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把药藏在身上。
慧珠推开耳房的门,笑道:“珊瑚,咱们老太太请你去一趟。”
珊瑚白了脸,傲气的道:“我要去服侍太太,没工夫去见你们老太太。”
慧珠见珊瑚如此不把老太太放在眼里,也冷了脸道:“四太太身边有画屏她们,你跟我走就是了。”
珊瑚可是见识过长房老太太的狠辣的,想着要是去了恐怕自己就算保住了命,也别想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她狠了狠心,瞧准机会就往正房冲去。只要见了太太事情就好办了,毕竟她可是公主送给太太的丫头,太太不敢把她怎么样?
慧珠怎么会让她去见谢氏,情急之下从后面冲上去一把抱住珊瑚,对身边的粗使婆子道:“还不快捂了她的嘴,托去见老太太。”
穿堂里黄婆子跪在长房老太太面前大声哭道:“大老太太,奴婢什么都没做啊。”
长房老太太指着她,恼怒的道:“堵了她的嘴。”
粗使婆子立马从汗巾里扯出粗布手绢塞进黄婆子嘴里,黄婆子被一个粗使婆子押着跪在地上,摇着头呜咽不停。
长房老太太看着被押进来的珊瑚严肃的道:“把黄婆子给你的东西交出来。”
珊瑚脸色苍白,颤抖着双手从怀里取出纸包递给慧珠哭道:“大老太太明鉴,奴婢不敢害我们太太。”
长房老太太接过纸包递给身边的周嬷嬷,问:“你看看这是什么?”
周嬷嬷接过来打开看到金色的粉末,凑近细细的闻了闻道:“老太太,这是藏红花熟透了的花蕊粉。”
长房老太太一巴掌拍在罗汉床的茶几上,气得胸口起伏,冷笑道:“厉害了,本事见长了。夹竹桃粉、藏红花花蕊粉,一样接着一样的来,她这是要灭了三房吗?”。
说完她神情恹恹的挥手,道:“把她们都带下去,等安哥媳妇生了都给我打死。”
珊瑚被吓得脸色惨白,跪在地上磕头道:“大老太太,冤枉。黄婆子莫名其妙的把这东西塞给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黄婆子也惨白了脸,奋力从粗使婆子手中挣月兑出来,扯出堵在嘴里的手绢,拼命的磕头道:“大老太太饶命,这都是珊瑚姑娘吩咐奴婢给她买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长房老太太看着黄婆子,冷笑着问道:“你说这是你买的,那你且说说,你是什么时候买的,在哪家店买的,付了多少钱?”
黄婆子浑身冒冷汗,吭哧吭哧的道:“这是奴婢几天前托别人买的,珊瑚姑娘给了我一两银子,我私底下扣了二钱,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长房老太太瞪着她又问道:“八钱银子就想买这些,你托谁买的?”
黄婆子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水,长房老太太看到她们都心烦,挥手道:“把她们都给我带下去。”
黄婆子和珊瑚大喊道:“大老太太饶命啊,奴婢是冤枉的。”
正房画屏、青鸾、玳瑁、红杏、绿桃听到珊瑚凄厉的声音,都忍不住朝外看。
庄嬷嬷狠了狠心从画屏手中端来药碗,道:“还是让我来喂太太喝药吧。”
谢氏听着珊瑚的尖叫着,闭着眼有些伤感的道:“我对珊瑚不薄,没想到她还是背叛了我,真是人心隔肚皮呀。”
庄嬷嬷端着药碗的手抖了抖,指尖碰到了褐色的药汁。
画屏回过神,庄重的对谢氏发誓道:“太太,奴婢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这辈子都不会背叛你。”
谢氏笑道:“说的什么话,这话可别被你日后的夫家听见了,省得人家笑话你。”
画屏红了眼睛道:“奴婢说的是真的,而且奴婢只想服侍太太,不想嫁人。”
青鸾点头道:“奴婢也是一样的。”
谢氏笑道:“你们呀,到底是年轻,等老了就知道儿孙满堂是多么幸福的事了。”
庄嬷嬷端着药碗的手抖了抖,眼睛湿润了。她孙子被潘氏砍了一根手指,不知道他痛成什么样了?一想到那根血淋淋的手指,她就忍不住心痛啊。
她颤抖着手,拿起彩绘缠枝花的白瓷勺子,装了一小口药放到谢氏嘴边,道:“太太,药要趁热喝,凉了效果就不好了。”
谢氏看到庄嬷嬷颤抖的手,笑道:“画屏,怎能让乳娘给我喂药。”
画屏赶紧从庄嬷嬷手上抢过药碗,打趣道:“太太对嬷嬷真是好,连奴婢躲这么一回懒都不行。”
庄嬷嬷看着谢氏喝下碗里的药,心里痛得浑身都颤抖了,双手紧握成拳。要不是还惦记着孙子石头,她真想一头撞死了事,这是她女乃大的姑娘,就这样被她害了。
谢氏笑画屏道:“满屋子就你的话多。”
画屏笑道:“这话放昨天说,奴婢也就认了。今儿奴婢可看明白了,咱们姑娘那才是会说话的人呐,一半天都在太太身边说,就没见她停下来。”
谢氏笑着叹道:“以前百龄不爱说话,可把我愁坏了。没想到现在这么能说了,我也愁啊。万一长大了还这么嘴快,到了婆家可是要吃亏的!”
青鸾接道:“太太想得太远了,姑娘才三岁呐。”
谢氏摇头笑道:“你知道什么?三岁看老。”
长房老太太拄着拐杖上来道:“都在说什么呐,这么高兴。”
谢氏赶紧下床道:“在说百龄呐。”
长房老太太扶着谢氏道:“我说安哥媳妇,伯母又不是外人,你就别这么多礼了,快坐回床上去。”
慧珠扶着她坐在床对面的贵妃榻上,道:“吃了晚饭,院子里没事,我也来听听你们说笑。”
这时院子里的婆子带着张老大夫来了。
长房老太太坐在贵妃榻上欠了欠身道:“张家小子,你看安哥媳妇气色可是好些了。”
张老大夫瞅了瞅道:“夫人的气色确实比早晨好多了。”
说完坐在床前的圆凳上把了把脉道:“夫人的脉象也好多了,这样下去等剩下的几服药吃完,夫人月复中的胎儿也会强健些。”
张老大夫起身嘱咐道:“老夫就在外院的东厢房,有事要及时叫我。没事的话,老夫明早再来给夫人把脉。”
谢氏看着画屏送张老大夫出门,轻松的笑道:“多亏了伯母帮我的忙,不然我哪能像现在这样安心的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