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苏拂到长乐府的第二日,借着置办东西的缘由,在市井之中探听她想要知道的消息。
虽说权贵之间的密事平民不会得知,可三年前她被下了大狱,事情缘由街巷处处可闻,她画的押被人呈到了长乐府,天牢中假扮她的那个人,也该问罪了。
只是这两日,不仅无人攀谈此事,就连有意打听,百姓也是毫不知情,那表情不像是装的,也就是说,她的案子还没公然宣判。
而依方才周吴所说,直觉告诉她,这姚家定然有蹊跷之处,她定然要去探一探的。
还有两个人,她是不是要去见一见?
三年过去了,他们不知过的如何,自己如今面目全非,她又该作何解释?
天色渐晚,各家各处都熄了灯,一夜寂静无话。
翌日一早,周吴还在同他祖宗周公相伴,院门却被敲响,一声一声,像是睡意昏沉时的苍蝇入耳,令人睡不安宁。
良久,周吴终是忍不住,仓促的披了外衣起身,大步跨到院中,先嚷嚷两句,“是哪个小兔崽子,一大早就敲我家的门。”
随着话音落去,他的手也应声将门栓拿下,门一打开,他便傻了眼。
眼见高他两个脑袋的魏屠夫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你说谁是小兔崽子,小兔崽子你,长本事了,敢骂你爷爷我。”
周吴哭丧着喊疼,忙说着好话,“魏大哥,我不知道是你,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先松开我。”
魏屠夫也就是教训一下他,见他求饶,便松了手,说道,“我家的桌子坏了,你待会拿工具去修一修,你嫂子在家,做了早饭给你留着。”
周吴一听,连忙腆着脸嘿嘿笑了两声,“魏嫂子真好。”
魏屠夫瞪了他一眼便离去了,他还要早些去找些好猪来宰。
周吴见他走了,忙要关门回去收拾,却见门口又出现一人,是他的左邻,苏拂。
苏昭安静的跟在苏拂身后,苏拂对着周吴道,“周大哥,我今日要上街去,带着阿昭不方便,将他放在家中又不放心,烦请周大哥帮我带一日可好?”
苏拂的表情诚恳,比起方才魏屠夫的表现,倒让周吴舒心的很,自然满口答应,“放我这儿,包您满意。”
苏拂不禁干咳,这句话怎么听着这般耳熟。
苏拂一早便向苏昭交代过,如此便将苏昭交由了周吴。
这一整日,周吴便知道了他许下的包您满意是多不容易做到,只因苏昭每隔一刻钟便问什兄长什么时候回来,堪比山上寺庙撞的钟,不仅准时且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姚氏的茶铺在城西多有分布,但若论最大的那个,自然是城东的姚记茶行,此茶行只负责南北走货交易,并不对个人开放。
苏拂所居城南,租了个牛车便往城东而行,只是到一处岔路之时,苏拂忽而改了主意,吩咐车夫反向而行,一路驶到了城西。
牛车慢悠悠行着,苏拂手心却浮出一把汗,她所想之处越行越近,她忽而将牛车停在路边,视线斜斜的飘向一处宅院。
这处宅院并无人把守,从外面看似是普通的大户人家,并无什么不妥,周围也无人走动,苏拂动了心,抬脚便想从牛车下来。
只是动作还未施展,却见左处一道小巷中,一人疾步而行,眨眼间便到了那处宅院的正门,此人着急忙慌的便敲响了门上的铁环。
一下,两下,大门应声打开。
出来的人并不是普通人家的家丁,而是两名穿着侍卫服侍的人,面无表情的挡住那人,“你是做什么的。”
那人点头哈腰,“侍卫大哥,我是城西米铺的管事,今日来给主家报账的。”
其中一名侍卫斜眼瞧了他一眼,冷冷的吐了一个字,“滚。”
那管事吓得往后一退,额上冷汗淋漓,哆哆嗦嗦,还是再次鼓起勇气,“这账已经有好几月没报过了,还望侍卫大哥让小的进去吧!”
侍卫也不再同他纠缠,长剑出鞘,剑刃之上闪着凌厉的光,照进那管事的眼中,那管事往后跌了去,连滚带爬的跑了。
那两名侍卫见人已离开,便进了门,复又将门关上。
苏拂坐在牛车之上,双手已握成拳,此景不难看出,这处宅院已被人守着,将里面的人囚禁了。
她依依不舍的又看了那院门一眼,便让车夫赶着牛车,从此地匆匆而过。
她怕下一秒,便会忍不住,去挑战那两名侍卫的权威。
从城南到城西,再从城西到城东,绕了大半个城池,费了苏拂不少的时间,等到了那所谓的姚记茶行之时,已将近午时一刻。
姚记茶行正在准备走货,已经装满了几辆马车,每辆马车配了四名护卫,一看便是些练家子,不过好似还有事未做,一队人都在原地等着,杂工凌乱散在各处。
此时的茶行,大门大开,苏拂便趁势下了牛车,进了茶行。
茶行的伙计正在洒扫,背对着苏拂,加上苏拂刻意放轻脚步,趁伙计并未注意到她,便趁机溜了进去。
除却门口的伙计,茶行之内却无人把守,苏拂方才觉得奇怪,却听身旁有了动静,连忙躲进一旁未关的仓库,悄悄的掩了门。
“上头催得紧,我让你安排的人,可安排好了?”说话的人是名年轻男子,身上穿的衣裳是上好的丝绸所制,风流倜傥,面若冠玉,一看便是非富即贵。
跟在他身旁的中年人点头哈腰,姿态毕恭毕敬,“一切妥当,人都在外面,您若是不放心,不如到外面看看。”
那年轻男子点头,“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出了差错,小心你们的脑袋。”
那中年人忙道,“是,是。”
说着,两人渐渐走远。
苏拂在仓库之中,目光如炬。
在都城做了这么大的生意,上头一定是有人的,不过听那年轻男子的意思,这上头的人交给他一件事,若是办不好,是会死人的。
到底是什么事,会带来这么大的后果?
显然此刻不是思考的时机,苏拂悄悄从仓库出来,到大门时,走货的队伍已经开始走动,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队伍身上,并未注意有人悄悄从茶行出来。
苏拂微微携了一把汗,忙走向那停在路边上的牛车,还未走到跟前,却见方才站在茶行门口的年轻男子也朝着牛车走去。
她依稀能听见那男子的声音,和她方才在仓库听到的一模一样。
“你为何停在此处?”年轻男子扫了那车夫一眼,语气平淡。
那车夫见他衣着华丽,自然不敢得罪,拘谨道,“回郎君的话,是有人租我这辆牛车,他方才下来,让我等他一会儿,这会儿却不见人了。”
那年轻男子皱皱眉,扫了一眼四周,正巧见到苏拂往这边过来,便朝她招了招手。
苏拂自知躲不过,便也过去了,“这位郎君,不知有何指教?”
离得近了,看这年轻男子,虽是面目表情,眉目间却带着戾气,怪不得这车夫仅看他一眼,便骇然的低下头去。
年轻男子打量了苏拂几眼,见她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粗布麻衣,忽而便没了耐心。
“我……”苏拂支吾着,面上浮上一层羞,“我路过此地,忽有便意,便下车找了个地方…”
未等苏拂说完,那年轻男子已没了兴致再问,懒得再看她便匆匆离开了。
苏拂坐上牛车,对着车夫道,“走吧,回城西杨桥巷。”
她瞥了那年轻男子的背影,微微勾起嘴角,那男子一身长袍干净异常,近他一些便能闻到香味,她不过是试着说些污秽,他便真的受不了了。
此人非富即贵,带有洁癖,若是回去问问周吴,也不知周吴是否知道此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