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一只手舒缓着他的后背,另一只手则是拿着帕子细细擦着他带有血迹的嘴角。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才消停。
她拿着帕子的手方要松下,却被他一把抓住,他的目光里的浓情蜜意,是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的,一时之间竟然晃花了她的眼。
她死咬着嘴唇,慢慢用力从他握紧的手中挣月兑,“你真的爱我么?”
他的目光闪了闪,情到深处,自然道了一句“爱”。
她伸手抚上他的面颊,“若是再重来一次,你也绝不会为我顶撞圣上,也不会千方百计的将我救出,而是依旧会用最稳妥的方式将我转移,纵使我依旧会死。”
他张张口,欲言又止,却又忍不住开口,“是我的安排出现纰漏。”
“你只需回答,你会么?”她不容许他后退,句句紧逼。
会不顾自己的所有安排,会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只为了让她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便会舍弃这一切么?
她知道她的要求很高,但同时也知道,他不会的,他绝对不会。
他哑然,身上的责任就算再重,他也必须背负,他不可能为了自己爱的人,就舍弃这些责任。
他永远也做不到,宁愿负了天下人,也不会负她。
更何况,他不过只是需要冒些风险就能将她救了,可是他不愿冒险,才选择这个稳妥的方法,任她在长汀县的大牢之中待了整整三年,这三年没敢透露一丝一毫的异样,让她的恨意增巨,不但她砍断了双臂,也丧了命。
她恨么,她是恨的。
可她恨的不是因他入狱,恨的是这么些年她把一切都给了他,他却不愿意为她冒险。
自她再归来,得知她十六岁时被他救了一命,这一切的恨意便也烟消云散。
她漠然的想,就当她还他一命,从此便两清了。
陆清离的眸光深邃,带着些不知名的光辉,只是这光辉中却带些阴暗,像是从地下攀爬上来的剧毒,黏在人身上,不愿离去。
她安静的,从他身边离开,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就当他默认。
她微一挑眉,雍容华贵,气度不凡,这些时日,她是在尽量扮演苏拂,而在这一刻,她才是真正的她。
那一双紫眸闪出的光,微微的,斜斜的放在陆清离身上,由上至下,顷刻,带着温润的圆滑,“引着我来长乐府的,不过是那一方执念,事已至此,我既得了我入狱的缘故,且仇人已被侯爷正法,便没有必要再待在长乐府了,还请侯爷看在往昔的情分上,就让我就此告辞。”
陆清离敛了眸,眉心微皱,出口的声音便如冬日的冷风,湿冷入骨,“嘉宁,我不许你再离开。”
她心中微冷,稍有不忿,“侯爷莫非忘了,我当初的离开是侯爷推动的,侯爷此番不许我离开,是否太过牵强。”
陆清离不语,沉默良久,才又开口,“扶我回去。”
她一顿,模不准他的意思,又不满他的态度,竟是拂袖而去。
陆清离顿在原处,目送她的身影离去,身处在凉亭之中,岿然不动,好似同这亭中景色融为一体。
他站在哪一处,哪一处便是一帧风景,只是这风景如今再也入不得别人的眼了。
衍玉和墨竹相对无言的站在青萝院,谁都不敢提步去寻方才的两人。
只听青萝院外有了动静,都道是两人归来,入目的却仅有苏拂一人,再往后也瞧不到陆清离的身影。
衍玉心下微急,面上更显庄重,忙走到她面前,“侯爷呢?”
苏拂站定,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又扫了一眼院内,见衍玉和墨竹立在院中,而红缨不知所措的守在厢房门口,不敢上前。
她轻咳,唤了红缨过来。
红缨不明所以,走了过来,恭敬的福了身子,“请郡主吩咐。”
她的眼皮微挑,紫眸亮盈盈的看了一眼四周,双唇微启,咬字身为清晰,“送客。”
红缨一顿,衍玉和墨竹瞠目结舌。
她淡淡的看了红缨一眼,不耐烦的皱眉,视线放在红缨身上甚为压迫,红缨忙福了礼,忐忑的走到衍玉身旁,伸出左手,“郎君,请吧!”
衍玉哑然,竟不知她的意思,又急于去寻陆清离,一甩袖,急匆匆的离了青萝院。
倒是墨竹,稍镇定了些许,走到她身旁,“郡主,怎么了?”
她方才之所以是让红缨送客而不是墨竹,自然有她的原因,墨竹是陆清离的人,墨竹听她的话不是,不听她的话更不是。
与其让墨竹做这件事,不如吩咐红缨,一来可以更好的观察红缨的胆量,而来也可以试探红缨的真心程度。
红缨的动作,她倒也算满意。
她没有避讳墨竹,可是认真的看她,诚恳道,“你是侯爷的人,如今我同侯爷不再同路,你还是回到侯爷身边吧!”
墨竹不懂为何突然得了这个话,但她是陆清离的人却也不假,她受陆清离的命令保护苏拂,又怎么不听命令就离去。
墨竹习惯性拱拳,“婢子受了主公的吩咐保护郡主,主公一日不撤离,婢子自然不能擅自离开郡主身边。”
苏拂没有再劝,陆清离既然选了墨竹过来,便说明墨竹是一个听话的人,听话的人定然不会再听她的话,她只是出声提醒,并没有别的意思。
见墨竹不应,她便也不再多说,径直随着红缨到了屋内。
她已与陆清离挑明,不论陆清离如何作态,她都要自己给自己安排退路。
最好能在陆清离不知不觉中便离开此地,只是这一番谈何容易。
她皱皱眉,还是吩咐红缨道,“去唤方婆子过来。”
红缨应声,便如此去了。
墨竹守在她身边,觉得今日大有不同,不论是侯爷还是郡主都和以前很不一样。
墨竹自上而下的瞧着她,如墨晕染的发丝如瀑布一般落下,垂在她从短儒之中延伸出来的细长脖颈,感觉这发丝重的,会将这脖颈压断,可她却依然挺直脊背,头颅高傲的扬着,下巴微挑,不怒自威。
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长裙长长的顺着椅子垂下,虽不过是在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寝房之中,却觉得她所在之地,是精美的殿宇,一举一动都充斥着贵族之间的行云流水雍容华贵之姿。
这与墨竹之前所见的还算不错的苏拂大相庭径。
相隔几个时辰,是什么让她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