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紫正在入神地听着戏,这戏讲的是一对一见钟情的男女,私定终生,因为彼此父母的阻拦,而经历了重重困难后终于夫妻团聚的故事。她喜欢听戏词,配合着演员的感情动作与音乐气氛,这些戏词靡丽华艳,淋漓尽致,缠绵剧恻,她向来就喜欢柳永写的词,因此对这些东西很是感些兴趣。
一出戏演完了,王紫方才低头拿着茶盅喝了两口茶水,王荟也看得津津有味,差点就想为戏里的主人公掉下几颗珍珠眼泪来了,见是大团圆结局,她顿时便松了口气,很是有感慨地对王紫道:“这出戏真是感人,只是戏总归是戏,要是换了咱们的话,还不知是个什么结局呢。”
王紫放下茶盅,抿笑望着她,道:“你也会说是戏了,换了咱们,哪有那么容易就对一个陌生男子产生这样浓烈的感情,五姐姐性子直接爽朗,就更不会是这样伤春悲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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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荟听得很中听,嘻嘻笑了,也拿茶盅来喝茶。
突然一个陌生的丫环来到她们身边,屈膝行了一礼,看了王紫一眼,便面无表情道:“王七姑娘,我家姑娘请您过去说一说话。”
王紫愣了一愣,抬眼望去,那边树下站着一个身穿紫色的姑娘,此时也正拿眼打量着她,可她并不认识这个姑娘呀。
“你家姑娘是谁?”王荟感觉很莫名其妙,既然都不认识,为何要找王紫说话,既然是要找人家说话,怎么她自己不过来说,倒要王紫过去呢?这很明显就是看不起她们嘛。
丫环听了,腰板略微直了直,眼神甚至也透出点蔑视来,“我家姑娘是梁国公府的嫡二小姐,也是魏国公夫人的内亲侄女。”言下之意便是,就是请你们过去说话,那也是抬举你们了,别不识好歹,难道还想她们姑娘屈尊过来陪你们说话不成?
王荟听出来了她话里的意思,就是听不出来,这丫环倚势欺人的傲慢神色也看出来了,她转回头,生气地翻了翻白眼,心想国公府又怎么了?拿着架子看不起她们,那今日又巴巴地请她们过来做客做什么?虽然明知是醉翁之意不在她们,但四姐姐也是王家姑娘呀,摆什么臭架子。
“那就请你带路吧。”王紫站了起来礼貌回道。
丫环扬起下巴,似是早料到她是不会拒绝的,而对王紫就更是轻蔑,“跟我来吧。”她拉长腔调,眼神连看她一眼都懒得。
王紫望了她的背影一眼,倒也没说什么,王荟却是拉住了她的手,有些气愤地低声道:“小心点,要是她敢对你言语无礼,你就回来告诉我,我找她算帐去!以为自己是国公府的就很了不起么?看丫环就知道她主子是什么性子!”她冷冷地哼了一声,将蔑视的眼神还给了那傲慢的丫环的背影。
那丫环早抬脚走了,根本没恭敬领路的意思,反倒像押着王紫去回她姑娘的问话,见王紫没跟上,她很不耐烦,现在正回头拿眼斜斜地瞧着她们,那眼神里的轻视就是个白痴也看得明白,若不是顾忌着人多,恐怕早就双手抱胸或是两手叉腰地骂起来了。
王紫笑笑,给了王荟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方才跟上了那丫环的脚步,那丫环见她上来了,小声地哼道:“磨磨噌噌的,你以为你是公主呀,还要我家姑娘等你不成?”
王紫深深吸了口气,她是没打算要跟她置气的,但她也不是泥捏的性子,身为丫环借着主子的权势欺弱,其实根本就是愚蠢的,别人真心尊重你,绝不是因为你的身份是丫环还是小姐,也不是因为你手里的权势,而是因为你这个人的人品。身在高位,却摆出身份端架子,便越是得不到别人对你的真心,这国公府的姑娘,既然有心找她说话,那就应该以礼相待,毕竟她们是素未谋面,更无恩怨。
她顿住了脚,将腰挺直,说道:“那就不用等了。我不是公主,可你家姑娘也不是公主,我没有义务她叫我过去说话,我就一定得过去的道理。既然你们瞧不起我,何必巴巴地又请我过去说话呢?若是想要真心交个朋友,我很乐意,也很荣幸,毕竟梁国公府是个名门望族,我以为定是个懂礼的,值得去相交。但你身为奴婢的,这样擅作主张无礼地对待来魏国公府做客的姑娘,我不知是你这个丫环不给魏国公夫人面子呢,还是你们姑娘当真瞧不起礼部尚书家的家眷,又或者是故意抹黑你们姑娘的形象?”
她说话的语气并不是急怒的,而是像阵春水拂面似的,语调缓慢,这声音不大,也没有高低起伏,听着还很悦耳,近一点的看着戏的姑娘们都听见了,但虽然语气没有像泼妇骂街似的,而是认真的跟她讲道理,那也是因为人家有教养,而不代表人家没脾气。
大家都抬起眼来瞧着她们,知道是那丫环无礼了,才令王家姑娘受了委屈,而远处的魏国公夫人也微微皱了眉,闹了些动静出来,她不能当作不知道,便是低声对自己身边侍侯的婆子道:“你去瞧瞧怎么回事?阿余的丫头怎么跟王家的姑娘吵起来了?”
大夫人心也咯噔地警醒了一下,这王紫,怎么又是要闹事?她想干什么?想出名想疯了是吧?她敛着眉,伸手拿过茶盅抿口茶水掩饰着自己的怒火,她对五房的人情绪控制的能力还没有完全能做到一点神色都不外露,只好这样压制着了。
而永安王妃也抬眼望去,看了一眼王紫的背影,对那丫环而微微皱了皱眉,那样子似是对王紫很有些关心担忧的意思。
被众多姑娘看着,就连姑太太那边也惊动了,那丫环看见姑太太令婆子过来查问,便是神色一变,她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这么随便地说了这王家姑娘两句,就给自己惹了麻烦,现在怎么办?大庭广众之下,她也没法开月兑说她冤枉自己呀,她想着心里便是恼恨这王紫,可还能怎么办呢?她神色很是挣扎。
她看着王紫,到底还是先屈服了,因为那婆子就要走到身后了,于是赶紧低着头行礼,不情愿地赔罪道:“是奴婢一时说错了话,还请王姑娘不要跟奴婢计较,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奴婢嘴……拙吧。”她暗自咬了咬牙,多少侯府的姑娘还巴结着她呢,今日居然要给她这么一个身份低微的姑娘道歉,奇耻大辱呀!到时回国公府怎么见人?
王紫看着她“忍辱负重”的表情,也知道她是口服心不服了,但她也没想过要她服,只是觉得不管每个人的身份怎么低微,也是有尊严的,怎能容忍她一而再地践踏?于是叹了一声,看着她道:“那还劳烦你带路吧,我这等身份低微的姑娘,哪敢让你的尊贵姑娘久等了。”她说着便是走了过去,对她身后的婆子微一颔首,就衣袂飘飘地款款走了出去。
永安王妃见了她这个样子,倒是微微笑了起来,不自禁地点了点头。既不会软弱得被人欺负,也不过份地讨回公道,反失了别人站在她这边的同情与道理,果然是个懂礼大体的姑娘。
那丫环听得面色青白交加,认为王紫这话不仅是要羞辱她,还是故意恶毒地说给她身后的婆子听的,让她知道刚才她就是这么羞辱她的,令她不好过,她真是后悔了!小瞧了这王家姑娘的手段!
她转回身,只抬眼目光闪烁地看了一眼那婆子,便低着头匆匆走过去了。而那婆子也敛着眉将王紫的话细想了一想,大约也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只是为了确保事实,她还是叫了在这边侍侯的丫环过来,听她将事情的因由说了一遍,然后方才回去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