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大齐太祖皇帝出身草莽,跟随他的有功之臣,也就是后来分封的侯爵,大多数也是出身低微,根本没什么底蕴。还是跟随太祖打天下的初代威北候,立下赫赫战功之后,才受封威北候,跻身高门行列,但是这样的高门,在世家眼里,粗鄙而一无是处。初代威北候为了改变处境,就想办法,求了太祖皇帝,硬是给他的嫡长子指了一个清河崔家出身的女子做正妻,又让长子纳了江南一个巨贾的女儿做妾。”
“因为太祖皇帝早年是被家中庶弟和父亲的小妾逼迫出家门的,所以他极其讨厌妾室和庶出,凡是有宠妾灭妻的臣下,必定遭到贬斥,那时的老威北候就借此让那个世家出身的长媳在威北候府站稳了脚跟,而那个巨贾出身的长子妾室,一生无所出。”
“几代人传下来之后,崔家女带进来的规矩和富家妾室带来的财富就成了夫家的底蕴,另外还有这一妻一妾带入夫家的人——陪房奴仆,铺子里的掌柜,精明的管事,忠诚的账房。崔家女出身世家,本身就极有手段,又有夫家的权势,再加上比一般人都要能干的家生子奴婢,代代相传,最终让徐家一个原本没落的家族的日渐昌盛,权势底蕴样样不缺。京城那些从龙之臣也纷纷效仿,才有如今的所谓高门大户。”
白成欢慢慢说着,像是怕她听不懂,李氏不知道女儿是如何知道这些的,但是她已经不会再去想这些了。
李氏奇怪的是另一件事:“那个妾室一生无子,她的陪嫁不是应该还给她娘家吗?”。
“怎么可能,妾通买卖,除了皇家的妃嫔,天下所有的妾室都算是半个奴才,而那商贾之家,送女入高门为妾,其实就是找一个恰当的由头跟高门扯上关系以求庇护,那些钱财,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收回。否则,娘亲可听说过我们大齐朝的妾室有嫁妆这一说吗?”。
李氏恍然大悟,点点头道:“这倒是,可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呢?”
“娘亲,跟徐氏比起来,我们自然不够资格,但道理是一样的。如今白家权势底蕴一应俱无,能依靠的,唯有自身,还有手里的人。靠爹爹的俸禄发家那是想都不要想的,咱们自己另想办法倒是有几分可行。娘亲从前买奴仆,都是什么要求?”
白成欢垂眸说道,神色却有些恍然。
徐家,才是她心心念念的家啊,她口中的那个崔家女,是她的太祖女乃女乃呢。只可怜,那个被家人送入候府的妾室,一生蹉跎,最后唯一得到的回报,就是在死后破例以平妻身份进了徐家的祠堂享后世香火。
“当然是听话,老实,能干活。”李氏毫不犹豫。
白成欢摇头:“这样的人,用来做活当然是极好的,可是太过于老实的人,是不能堪当大任的。娘亲不妨再买几个得用的人,不必过于挑剔性格,但求精明伶俐,眼界宽阔,最好是身有一技之长的,虽然价钱会贵些,但用场也更大。”
能干又忠心的人,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培养出来的,如今的白家,谋求有用的人手才是第一位的。
李氏连连点头:“欢娘说得有理,娘亲再挑人的时候,就按你说的办。”
白成欢说了这会儿话,觉得有些口渴,模出茶壶茶杯倒了杯茶端在手里小口啜着,又想起一事来。
“娘亲说过,白家本家那边是有庄子铺子的是吗?”。
说起这个李氏极其不忿:“可不是,当初到这边来嫁得远,你外祖家生计也艰难,就没有给我陪嫁什么铺子庄子,只多给了些银子,为的就是在夫家能好过些,可是过了没几年,银子被你祖母想着法儿的掏腾得差不多,剩下的首饰衣料之类的也在分家后变卖了,本家那边的庄子铺子,咱们家是一点没分着!”
白成欢自然知道这是李氏的心病,劝慰道:“娘亲不必生气,今时不同往日,您回头跟父亲交代一声,若是祖母往后对我们家有什么过分的要求,那就最少要拿一个庄子一个铺子来换。”
有现成的,她也不会慢慢等,索性这也是白炳雄和李氏原本该得的。
“就你祖母那样的人,她,她怎么肯撒手?”李氏就算再听女儿的话,也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白成欢看着李氏,笑容里带着一种笃定。
“肯的,只要她想从我们这里得到的足够重要,她一定会愿意的,就算她不肯,有人也一定会让她肯的。”
白家一家三口加上家下仆人,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虽说来去都是坐马车或者骑马,但还是满身疲惫。
留在家里的仆妇很快地打了热水过来伺候风尘仆仆的一家人洗漱,白成欢也回了东厢洗漱更衣。
等一家人重新坐到一起,开始用晚膳,还没吃几口的时候,看大门的小五就又跑了进来。
“太太,门外来了个少年人,带着个随从,说是您侄儿,您要不要出去看看?”
“我侄儿?”李氏惊讶不已,随即脸色黑了下来:“给我赶走,肯定是冒认的!”
她倒是真有侄儿,不过那在江州,听这话九成九是白天那个无赖!
白祥欢不知就里,站起身惊讶道:“难道是李宏表哥?他从江州过来了?”
“先别急,我去把那小子逮进来揍一顿!”
白炳雄也起身撂了筷子。
白成欢手一抖,筷子掉在了桌子上:“父亲万万不可!”
白炳雄严肃地看着今日一遇上那小子的事情就特别反常的女儿。
“欢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他是晋王。”
站起身的小女子平静地说道。
屋子里一时寂静无声,白炳雄只觉得眼前一黑,要了命了,居然是晋王!
他左右看看,十分庆幸自从女儿上次给他出主意开始一家人吃饭就有了不要人在旁边伺候的习惯。
白祥欢还是一头雾水:“不是表哥么,怎么又成了晋王?晋王不是应该在河东吗……”
说着他也变了脸色,他再怎么书呆好歹也知道,这藩王擅离封地,还跑到一个武官家中,如若被人知道,会掀起何等的风波!
白成欢眼见一家人如临大敌,低头离开了饭桌。
“父亲哥哥稍等,我去打发他。”
李氏急忙拉住了她:“你一个姑娘家,去见他做什么,还是娘亲去……欢娘,你怎么知道那人是晋王?你白日里,是因为这个才帮他的?”
白成欢屈身对李氏行了一礼:“白日里是女儿任性了,但我当时是想着,如果我们不帮他进城,万一他被人识破,那么多人看着我们和他有所拉扯,总归是不好,至于他的身份,他脚上的那双龙纹皂靴足以证明。”
“看那靴子上的花纹,只有亲王爵位的王爷才能穿,而且,又是这个年岁,整个大齐能对的上的,只有晋王!”
白祥欢和爹娘的了然于心不同,直直抽了口冷气,这是他妹妹么?怎么能如此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