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往事被揭开,血淋淋的伤口见了天日,原以为的花好月圆却是伤口永难愈合。
纵然何大老爷早就做好了与妻子反目到老的准备,心中也是鲜血横流。
上为君王社稷,下为黎民百姓,何家读书人的风骨,世代相传。
可他却不知道,自己要为了这样的风骨,赔上一生的幸福——那样的热血情怀下,是妻子日日夜夜的怨恨,和他余生的愧疚遗憾。
若他那个时候跟妻子说,玥娘,这是秦王的儿子,我们何家要保护他长大。
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家书写了,也送去虢州了,可何七的心里,还是猫抓了一般难得安宁。
他一直在想自己写的那封家书——是不是太不明显了?五哥能明白他的意思吗?
他不想白成欢去选秀,也不想要她定亲,他都说不大清,他到底是想要怎样。
她长得那么好看,又那么聪慧,要是去选秀,万一被选上了怎么办?皇家历来可不是什么好归宿——若是她想定亲,想娶她的人一定也很多!
他蓦然想起他跟她说皇帝要选秀的时候,她那骤然变化的神情,她不想去的对吧,可她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呢?
装病?还谎报年龄?她会不会做?
都怪他那个时候怎么不问清她到底什么打算,这可怎么办?
何七站起来,坐下来,站起来,转一圈,再坐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要不,要不他干脆写信给父亲,要父亲去白家提亲,让自己跟她定亲?
这个念头忽然从脑海中浮现出来,何七一下子就愣住了——一种夹杂着甜蜜,焦虑,苦涩的感觉在心口升腾起来,热的他头脑发懵,他想娶她?
他,想娶白成欢?
这个念头以一浮出来,就再也遏制不住了,像是心头那块大石头下面忽然趁着春风拱出来的一株小草苗。
小小女敕女敕的一株,却怎么都按不回去了,任他在上面努力地摞上多少块石板往下压,都挺拔不屈地噌噌往上窜,眼看就要长成参天大树了,要是能结果子,那果子名字肯定就叫白成欢!
何七扑到床上,抱着被子,像个怀春的二八少女一样——不对,他现在就是怀春的二八少男,翻过来,滚过去,脑子里乱成一团。
他要把那小草苗赶紧掐了!
他怎么能这么想,白成欢好像不怎么喜欢他,就连来送他也是别别扭扭不情不愿,他这样想是不是趁人之危?
不妥,这样不妥,再想想!
可是转过眼何七又看见自己床头放着的那个长条状的盒子——那是白成欢捎给一个叫徐成霖的男人的,那肯定是个男人!
要是,要是她嫁了别的男人——噢,何七一丝一毫也不愿意想下去!
十七岁的少年从来没有为一个女子这样抓心挠肺过,这辈子最让他撕心裂肺的女人除了母亲再没别人了,可这会儿,他满脑子都是白成欢。
几个身穿普通兵士军服的小兵站在营帐门口,看着在大通铺上滚来滚去的何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这小子是不是病了?”
“不好,上次那个张小三,就是这样抱着肚子滚来滚去,活生生疼死了!”
几个人二话不说扑上前去就把何七捞了起来:“兄弟,兄弟!疼成这样你怎么都不说啊,真是条汉子!千万撑住了,我们带你去看军医,赶紧,找军医!”
何七莫名其妙地被一群人架了起来往外走,急忙挣扎大喊:“不疼,我不疼,我没病!”
“兄弟,哥敬你是条汉子,可这样撑着不行的,会死人的!”
“我没病!”何七要疯了!
“哎,别怕别怕,有病就得治,缺银子有兄弟们呢!”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架着何七去了。
远远地林参将见着这乱成一团的一群下属,伸手招来一个偏将:“这是怎么回事?军营里这么喧哗闹腾,成何体统?”
那偏将感觉跑上前,问了问,又跑了回来:“是那个虢州来的援兵,病了,跟上次没了的张三可能是一种病,大家带着找军医去了!”
“虢州来的那个?”林参将想起来是谁了,不免有些惋惜:“哎,还是个好小子呢,怎么就得了这病?你也跟去看看,是不是水土不服,可别让那群军医给误诊了!”
本着宁州军医的误诊率,林参将很有些不放心。
虢州来的援兵,只有一个人。
在何七到达宁州军营的这几天,被大家当着笑话传了好些天,何七的名头直接从无名小卒上升到响当当的高度,那日又是林参将亲自带着何七入的宁州军籍,印象很深刻。
最近不打仗,军医们颇为悠闲,一看送来了一个全胳膊全腿儿的病号,呼啦一下全都涌了上来,你拉着左胳膊诊脉,我拉着右胳膊,没轮到胳膊的,掰着嘴巴看舌苔,要么就是按肚子,翻眼皮儿,一心一意要给送来的“病人”诊出个一二三来,彰显自个儿医术高明!
何七表示,他可能真的活不下去了!
一番折腾之后,没病也被诊出了病的何七彻底蔫了,奄奄一息地趴在军医营帐的床上,听着几个军医吵架。
“舌苔厚重,这是有内火!”
“去你的,内火会肚子疼?”
“他明明就不疼!”
“胡说,我按下去他就疼!”
何七翻了个白眼,一双大手往他脾胃肝脏上死命按,不疼才是见了鬼!
几个人吵得热火朝天,何七伸手拽了个坐在他身边安慰的小兵过来。
“大哥,我有话问你。”
“你有什么要问得,尽管问!有什么要交代的,尽管说!”
那小兵看着几个军医吵成这样,心都灰了半截,这兄弟,是没治了吧?看着何七的眼神顿时满含着怜悯,紧紧地握住了何七的手,心里难过的很。
何七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怎么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会不会他还没上战场,就被这群人给折磨死了?太可怕了!
可是白成欢的脸还是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挥之不去,他得找人问问,好好地问一问。
于是他在那个小兵忧心忡忡的目光里,郑重地开了口:“大哥,你有媳妇儿吗?”。
那小兵足足愣了有半柱香的时间,才如同被火烫一般甩开了何七的手:“我是有媳妇儿的人,我不好龙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