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翊坤宫。
寝殿内帷幔垂地,熏香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大殿。皇后懒懒地斜躺在美人榻上,榻边一个青衣侍女跪做在一侧不紧不慢地捶着腿。室内安静得似乎连呼吸声都能听到。
帘子一动,高姑姑轻手轻脚地进来。青衣侍女抬头看了她一眼,高姑姑朝门口努努嘴,侍女起身恭敬退下。
“娘娘,”她靠近轻唤。榻上的高晞月微睁开眼,“唔”了一声,复又阖上。高姑姑悄然立在榻头,垂眼。
“药熬好了?”
良久,皇后才幽幽出声,声音飘渺虚幻。
“是”。
“端过来吧!”
高姑姑端着一碗微微冒着热气的汤药,放在榻边矮几上。
高皇后伸出一只手,搭在高姑姑的手臂上,靠着榻边慢慢坐起。伸手端过汤药来,眼睛盯<着晃动着旳褐色药汤,凝神了半晌,复又放下。
“娘娘,可是嫌苦?奴婢刚在里头加了糖霜”。高姑姑笑着说。
高晞月不语,双目黑沉沉的看不出情绪。
“娘娘,”高姑姑还待再劝。
“好了,瑶琴,端过来罢……”
高姑姑招呼小宫女进来把碗收了,自己扶着高晞月坐到窗边的榻上。看看室内,伸手去拉帘子,被高晞月阻了。
外边艳阳高照,几缕阳光透过厚重的帷幔间的缝隙洒进来,在桌上、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高晞月此时的心情却如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阴暗、潮湿、沮丧,各种情绪纷至沓来,憋得人心里透不过气来。
高姑姑知她心里不痛快,张了张嘴,欲待说点什么,终咽下,默不作声地退到一侧。
“年轻真是好啊!想怀就怀上了”高晞月喃喃自语。
高姑姑抬头看看外面的阳光,心想这阳光怎么就照不到我们皇后娘娘的身上呢?
这厢欣妍回到房内,支开环翠她们,坐到榻上拿起一本书来看。看了两行,却看不进去,放下。又拿起一个绣绷来绣花,也不成。
逐起身坐到窗前,双手支头,怔怔地发呆。脑子里犹响着傳芳菲的话:“阿妍,等我生了孩儿,就是一宫主位了。你可愿搬来与我同住?”
她扬起嘴角,有点苦涩地想:与傅芳菲比起来,自己真是混得有点惨。傳芳菲的提议不可谓不动心。傅芳菲对自己是没得说的,自己早把她当作好姐妹。但欣妍也有自己小小的自尊心,傅芳菲身边宫人众多,人多口杂,如果搬过去……
虽说姐妹情深,一处住着固然好,但俗话说了:“远的香,近的臭。”距离进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牙齿还有咬着舌头的时候呢。
再说,如今住在这蕙意宫,宁昭媛倒也不是个多事的人,周才人也还好,平时到也清静。
倒是芳菲那儿已然成为后宫焦点,以后必定少不了人员往来,欣妍并不喜太热闹。
可芳菲一片真心,倒是不好拒绝。
欣妍苦恼地皱着眉头,她前世就是个懒怠动脑子的人,穿越后,顾父出事情前,凡事有顾母与李氏操劳,也是不知忧愁为何物。哪像现在倒是天天要思量,哎,她叹了一口气。每当烦恼时,她就叹气,总觉得这样会舒爽不少。想着又叹了一口气。
想得头疼,甩甩头,重新拿起榻边的抹额绣了起来。陈太后的生辰快到了,思来想去,冬天到了,给老人家绣一套御寒的小物件:抹额、袖筒什么的。虽说太后身边不乏针线上的人操心,但小一辈亲手做的,总归不一样。
欣妍就着窗外的光线,细细地绣着,慢慢地,也就静了下来。窗边有几株美人蕉迎风招展,宽大的叶子划过窗棂发出细微的轻响。
良久,她放下针线,揉了揉眼,眯眼看了看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竟飘起了雨丝,细细密密的,润得美人蕉的叶子油绿油绿的。
她伸出手去,模了一手的清凉,没来由地心里也澄静起来。干脆起身,绕到窗外。扫过的青石地面干干净净,偶有一两张落叶,树下长了一圈青苔,几只不知名的小虫在匆匆爬行,急着往树根处避雨。
欣妍忽起了顽心,蹲去,拿指甲轻轻一拨,拨了回来,圆圆的虫子翻了个个儿,原地转了二圈,复往回爬,竟丝毫不错。她诧异,如法炮制,又试了一回。还是如之前一般,正待试第三回,一把伞撑在头顶。
“主子,怎的跑出来了。仔细淋着了。”欣妍并未回头,笑着对环翠说:“快看,可有趣儿了。”
“是呀!主子,还记得我们府里夫人后院的那个小花坛么?那回衡少爷为了抓那个什么七个星的瓢虫,守了半天呢。”环翠笑。
“是呢,那会儿,衡哥儿可调皮了。为这事还被爹罚了呢,说他尽顾着玩耍,不好好温书。”欣妍低着头说。
“还不是小姐,噢不,主子撺掇的!”环翠越说越小声:“主子!”
欣妍耷拉着脸,吸了一下鼻子:“回吧!”
隔天,欣妍去怡景宫看望傅芳菲,一进门就见她春风满面地,原来是后日傳夫人要进宫探望。
傳芳菲正指挥沫儿翻找茶叶:“要那个老君眉,娘喜欢。就上次皇上赏赐下来的。对对,红色罐子的那个。”又对另一宫女安兰说:“点心不用多,两三样就好,可早点准备着,记着,到时糖少放点”
欣妍一旁羡慕地看着,坐在榻上咕哝着:“真好!我都一年多未见到我娘了。”又叹一口气:“好想娘啊。我要是一只八哥就好了,就可以“扑拉”一下飞回去!”
“为什么是八哥呀?”沫儿转头好奇地问。
“因为八哥它会说话呀!”欣妍双手撑头,作两眼望天状,撅嘴回道。
傅芳菲同情地看着她,被她说得又难过又好笑。她看看欣妍,眼珠子转了又转,岔开话题,指着自己的额头惊叫一声:“阿妍,你看我这里是不是长了个痦子?”
顾欣妍忙凑过去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