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娇娇回京,外祖母定会打发人来看看,却不想五表哥这么早就到了。”苏荇刚一踏入书房便瞧见背对他而立,正欣赏着墙上书画的少年,笑道。
那少年闻言转身,他看上去不过比苏荇大上一两岁而已,与苏荇的清雅俊秀,飘逸月兑俗不同,他的五官深邃立体,眉宇间英气十足,潇洒俊朗,看去十分有精神。他就是镇北侯府的五少爷,苏荇的五表哥——顾倾波。
“我以为还要再等一阵,怎么,你没和娇娇在一起?”顾倾波笑道。
苏荇道:“本来是想送娇娇回开明馆的,听闻你来了,想着外祖母肯定在等你的消息,怕她老人家心急,我便先回来了。”
听他提起自家祖母,顾倾波一脸无奈道:“也是!你说我来得早,祖母还嫌我来晚了,大清早就冲进我房里,不由分说的把我从床上拽起来,气势汹汹的把我都吓傻了,直到被祖母丢出门去我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白,缓了好半天才醒过神来!”
“外祖母最疼娇娇,两年不见自是非常想念,难免心急些,倒是辛苦五表哥了。”苏荇摇头笑道,又请顾倾波坐下,叫了乐水奉茶。
“哎呀,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起个早床而已,再说我也很想念娇娇表妹的。”顾倾波摆摆手,“娇娇表妹一切可好?”
“娇娇很好。”苏荇虽是笑着,眉间却掩着一股忧色。
顾倾波观察力一贯很好,又与苏荇相熟,轻易便察觉了这股忧色,不解问道:“既然娇娇表妹很好,你为何还是这副表情,怎么她又和你闹别扭了?”这兄妹俩之间的关系如何,他这个做表哥的非常清楚,“姑娘家家的,难免任性些,与你闹几句第二天也就忘了,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他这个表弟什么都好,就是对他们这些人太在意太上心了,随便说句玩笑话他都当真的。
“五表哥此回可是猜错了。”苏荇又是一笑,“我不过是觉得娇娇太好了些。”
顾倾波被他弄糊涂了,问道:“你什么意思?”
苏荇却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道:“等你见了娇娇便知道了。”
如此顾倾波也不再问,转而言道:“怎么着,打算什么时候带三表妹去侯府?你可得给个准信,不然祖母可饶不了我!”
苏荇笑道:“这事不是应该问我家老夫人吗?你方才怎么不直接去见老夫人,等在这白白浪费时间。”
顾倾波翻了翻眼:“你们一家人团聚我瞎参和些什么啊,再说你家老夫人一向看我们顾家不惯的,我那时去参一脚,你家老夫人说不定一生气就把娇娇表妹扣下了,那要我如何跟祖母交差。”
苏荇点点头:“也是,原就是个尴尬场面,被外人瞧见就更尴尬了。”
顾倾波一挑眉:“怎么?你家老夫人对你四叔一家的心结还没解开呢?”此番苏云娇借着苏劲竹回京,对他们一家的事顾倾波多少也打探过一些,不外乎就是妻妾之争,“那什么何姨娘都死多少年了,你家老夫人还放不下?”
“人有所执,岂是轻易就能放下的。”苏荇道,“自从何太姨娘来了,老太爷就从未再看老夫人一眼,即便两人先后有孕,老太爷也只对何太姨娘嘘寒问暖,对老夫人不理不睬。待四叔五叔出世后,老太爷眼里也只有四叔,抱都没抱过五叔一下,如此老夫人怎能不对何太姨娘恨之入骨,时隔多年也不曾忘却。”
“所以啊,只娶一个不就好了吗,看我们侯府多好!”顾倾波感慨一声,又道,“扯远了,你还是快说什么时候带娇娇去侯府?”
“三天后,”苏荇道,“娇娇方回,且让她休整一阵。”
“那便这么定了。”顾倾波见此事一定,又将话题扯向别处,“你是不知道啊,初听娇娇回京时可把祖父祖母吓坏了,生怕她们从水路走,祖父都打算要四哥带人去淮河一代接应,包袱都收拾好了。后来传来消息说她们走陆路,才算作罢。”
淮河水匪之事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个少数人里自然也包括镇北侯顾西夷在内。
“是啊,”苏荇道,“还好她们没走水路。钟家从江南走淮河回京,正好遇上了那帮水匪,死了不少人,幸而钟大人一家无事。”
顾倾波道:“我也听祖父说了,当时幸好遇上理国公世子,得他搭救,钟大人一家才得以月兑险。钟家这回可是欠下白家好大一份人情!”
“只要不是我们欠他人情就好,白家出手定有所图。”苏荇眼眸微眯,“白观止,幸亏没让娇娇遇上。”
顾倾波闻言笑道:“怕他勾搭娇娇啊?京城四公子之首,多少闺秀的梦中情人,做梦都想嫁给他,我记得娇娇最喜欢他的诗了吧?”
这回苏云娇归来,他还特意托沈子怀弄了一本白观止亲书,盖有私章的诗集,准备送给苏云娇做礼物。
苏荇瞥他一眼,道:“白家与我们不是一路人,娇娇还是少接触他为好。白观止名气虽大,但尚未入皇上的眼。”
“咦?皇上前次不是还夸他诗词写的好吗?”。
苏荇点头:“是啊,我估计皇上那时是盘算着要他入宫专门写青词。然他志不在此,就算他有志于此,白家也不会答应的。”
“可是作得一手好诗词,能骗倒多少小姑娘啊。”顾倾波又道,“万一娇娇真的喜欢上他该如何是好?”
娇娇确实极喜欢他之诗词文章,他所有的文集她均有收入一本不落,若是将来……,苏荇眼帘轻垂,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顾倾波轻笑一声:“那便以后再说,反正娇娇现在还小。时间不早了,祖母还等着我回话呢,我这便去给你家老夫人请安,随便把接娇娇去侯府的事说一说,就算你家老夫人心情再不好,此刻也该缓过气来了。”
苏荇笑道:“你只管去,老夫人如今心情甚好。”
顾倾波看他一眼,终是道:“罢了,反正你也不会说,我也就不问了,走了啊。”
苏荇笑着目送顾倾波离开后,又对乐水道:“让你探听的消息都打听到了吗?”。
苏云娇的性子变化太大,苏荇心有担忧,早在回府的路上便命乐水去找跟在苏云娇身边的丫鬟仆妇打探原因。
乐水回道:“她们不曾贴身伺候过姑娘,姑娘的变化她们也不太清楚,只说大约是从少爷上次离开澹州后,姑娘就生了场病,病好后,姑娘的性子就好了许多。”
“娇娇病了?”苏荇眉头轻锁,沉吟一阵,方道,“你悄悄去开明馆见一见慧珠,让她找个机会过来一趟。”
此事的经过,他要知道的越详细越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通常情况下,不经历大变,人的性情是不会出现太大的变化的。娇娇回来虽是懂事了许都,但如此大的变化,他实在难以放心。
乐水微微一讶,慧珠虽然是他们的人,但少爷对她唯一的要求便是忠于姑娘,此番竟要叫她回来问话,哎,果然事情只要牵涉到姑娘,他家少爷就无法淡然以对。
乐水在心底叹了口气,应声道:“是。”
文昌侯府园子里,苏云华苏云婥并肩而行,苏慕跟在两姐妹身后。
苏云华笑道:“七妹妹回来了,这侯府里果然热闹了许多。”
“恭喜你,又有好戏可看了。”苏云婥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过你也看不了几日了,年后便要出阁了。”
“所以现在越发不能错过了。”苏云华仍是一脸端庄笑意,“可惜啊,这出戏怕是越到后来越精彩,我却是看不完全了。”
原来都是一边倒的局面,如今却可以分庭抗衡了,没想到七妹妹出去一趟竟带回了两个帮手,苏云华想着刚刚苏云柔与苏云悠身上的衣料,以及进门时身上披的狐皮斗篷,看来她们在澹州处得不错。
不过观方才八妹妹样子,像是也极喜欢五妹妹的,未知今后会如何。
苏云婥依旧不见波澜:“你大可放心,戏台子哪都有,没准你以后看得那场比咱们家的这出更精彩。”
苏云华看着她,笑道:“那就承妹妹的吉言了。”
苏云婥面无表情的往前走,身后的苏慕却是受不了,道:“你们俩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苏云华回头,眨了眨眼睛,不解道:“我们是在好好说话呀!大哥此言何意?”
苏慕看她良久,叹了口气:“算了,你们看戏归看戏,别瞎参和就行了!”他实在是没资格嘲笑六弟拿七妹妹没办法,因为他自己也拿这两个妹妹没办法。
苏云华听了他这话,更是不解:“我又不是九妹妹?”
苏慕发誓他从苏云华那清澈含笑的双眼了看到了满满的鄙夷,还没等他叹气,前方苏云婥停下脚步,淡声道:“只要她们别污了我的眼睛,也别丢人文昌侯府的人,随她们怎么闹。”
“二妹见不得这些脏东西我是知道的,可你什么时候关心起侯府的名声了?”苏慕问道。
苏云婥回头,看他的眼神与方才苏云华的眼神一模一样,最后轻轻丢下一句:“我是侯府的人,侯府的声誉就是我的声誉,侯府丢人,难道我还有面子不成?”而后抬脚边走,不再理会他。
苏云华见了,笑着跟上,只留苏慕一人在后面唉声叹气,后悔自己不该多嘴说那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