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人的神色是温和的,金大人的语气是温和的。
“去祠堂睡吧。”
金诚欲哭无泪,原来早设好套等自己钻了。一个先骂了自己戏弄了自己,另一个就冒出来给撑腰了。
撑腰也就罢了,还说的这么轻飘飘,祠堂除了俩蒲团还有啥?还不是让自己跪一夜?自从十岁后,他再没这种待遇的。
他儿子都将十岁了,能不能给他点儿脸面?
“爹,不急先——”
金诚上前两步,金大人捂着鼻子退后两步。
“是不急,你先去外书房梳洗了,再去吧,别耽误。”
外书房?不是让自己回自己院里去梳洗?
金诚心一沉,却又莫名松了口气。
他还未想好怎么面对郭氏。
听父亲的口气,他也知道了?是了,`一定是知道了。别看父亲脸上淡淡,可眼睛里却神色难辨。
金诚那颗心又提了上来,踟躇望着金大人:“爹,我——”
不知该说什么。
金大人放下手,长长叹了声。
“汐儿是个纯良的好孩子。”
“”
“她从未害过人。”
“”
“她九死一生,受了太大的苦。”
“”
“我现在尚不知道里头有何内情,或者,你来告诉我?”
渁竞天派人给金大人传信,很简单的几句话:郭氏要推我下悬崖未遂,回家告状,金诚若是来找我问罪,罚死他。
金大人当时炸了毛,不拘是金汐儿还是渁竞天,他都相信她不会拿这种事乱说。而且传话里直呼金诚姓名,可见渁竞天对儿子生了气。
为什么生气?
金诚若是立即上门问罪,这站的立场岂不是一目了然?
要他,他也气。
事实上,金大人比渁竞天更气。
金诚那个冤枉:人家只是希望这里头有误会上门澄清的好不好?
对郭氏,金大人之前不好点评,金夫人相中她,他觉得也算端庄懂事,就给儿子娶了。这些年郭氏一直表现的中规中矩行无差错。他金家本来便简单严谨,只要郭氏守规矩就是个合格主母。
但金大人知道,郭氏是个聪明人,终日端着一副贤良姿态,永远淡淡笑着的郭氏,能藏住自己的情绪和心思,比自己两个笨女儿聪明的多。
没错,金大人不是谦虚,两个女儿,全养笨了。
大女儿才情高,却不懂人情世故,单纯好骗,当初要硬下心肠大力教养时,被莫名的旨意召进了宫。
二女儿机灵古怪,却是心肠太好,对谁都推心置月复。还以为韩谦能接过他的班,疼宠她一辈子,谁知——
当郭氏和渁竞天发生冲突,他当然相信渁竞天,不管是感情还是理智上。
金诚上门去,如今的渁竞天更不是好性子,他觉得,儿子除了被整,肯定得知了些什么,不然这幅左右为难又愧疚自责的鬼样子是为什么?
金大人迫切想知道,可金诚又怎么开得了口。
等了半天,金诚喏喏着也没说出什么来。
金大人生气了,袖子一甩:“谁的人谁心疼,等到我查清了,不用你动手。”
话里透出的狠意,让金诚生生一个寒颤,金大人,他爹,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温和无害。
“爹,我,我自己——”
自己做什么?事情若真是渁竞天所说,他又该如何面对郭氏?
金大人拂袖而去:“为父气消前,你就住在祠堂吧。”
金诚苦笑,却没有去追的勇气,抹了把脸,往外书房冲澡去了。
金大人回房,在床上烙饼的金夫人立即坐起。
“怎么还未睡。”金大人自己月兑外袍。
金夫人没想帮一手,坐在被上,苦思不得:“我总觉得今天发生了什么,怎么你们一个个都怪怪的?”
郭氏着急忙慌回了府,下人说发了高热,可儿子怎么就一直没着家呢?不是说回来看了眼吗?又出去干吗了?夫君也不对劲,虽然没冷着脸,但她知道,这人在生气,很生气。饭都没用,去前院了,说是公务紧,可她觉得不是那回事。
“我自己也不对。”金夫人模着胸口:“今个儿拜佛时候,不知怎的心慌,一晃就过去了,好像心漏了一块又补上了。”
金大人手顿了顿,这是母女感应?当初汐儿出事,夫人一直心悸不停,吃药也不管用。
仍是安慰:“没事,诚儿差事出了点儿差错,我骂他了。”
他是信奉女人当宠的,事情还没弄清楚,不能让夫人跟着生气担忧,等都处理好了,让她骂几句就好。
“又要瞒我。”金夫人不满,可见,金大人糊弄人的时候不少。
“还有,我怎么觉着郭氏对…渁大人不对呢?过不去的样子。”
金大人逗她:“那你觉得渁竞天对郭氏对不对?”
“啊?”金夫人真去细想,有些苦恼:“你不是说,她是寨主,该对谁都不对吗?”。
渁竞天进京后,就没对谁对过。除了对卫老太君保持着国人都必须的尊敬,对卫同,对黄尚善,对金家,对韩家,对满朝文武,甚至对皇子皇帝,不都是一股子不服气的匪子味儿吗?
金大人躺上床,默想,女儿们都继承了她们娘了。
一想,宫里大女儿处境,心底黯然。再想小女儿,不由叹气。
总看不到两个女儿出路在何方。
“恩,你说的对,她对谁都那样,你别多想了。”
金夫人坐着瞪他半天,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我笨。”
这是猛不丁聪明了?金大人头疼,心思一闪,拉她躺下,笑道:“我也不清楚,这样,咱请了她来,你问她好不好?”
金夫人立时高兴了:“今个儿都没能好好说话。你去请。”
“好好,快睡吧。”
找个借口理由什么的,对金大人不是难事。他想,等渁竞天来了,他有的是法子把里头的事问出来。
哼,金诚那小子嘴硬,真是谁的女儿谁心疼。白养个臭小子。
郭氏此时却是身心俱焚。
她去推人转眼被吊悬崖,精神一直紧绷,等月兑离险境,又大恨,一身冷汗从山顶冲下,吹了风又摔了几次,仓皇回府,又惊又怕又要想法子圆诿,喊回金诚痛哭做戏,金诚出门找渁竞天,不知结果如何。她仿佛等判刑的犯人一般等着死刑到来,又期盼金诚与渁竞天闹翻两家再不往来。
脑子一绷一绷的疼,身子忽冷忽热,起了高烧,郭氏果断病了,真病了,她莫名期盼自己病的人事不知才好。
厚被子捂着,苦药汤子喝着,她的神思却越来越清醒,越清醒越害怕,越害怕头越疼,头越疼越胡思乱想。
郭氏切身体会了把度秒如年。
“爷,回来了没?”
郭氏嘴唇干裂,女乃娘拿着帕子蘸清水给她沾着。
“太太睡吧。”
郭氏眼睛亮的晃眼:“爷回来是吧?为什么,没来看我?”
要宣刑了吗?
女乃娘不忍:“大爷被老爷罚跪祠堂去了。”
跪祠堂?怎么没人来找她?怎么回事?
“听说,大爷回来一身的脂粉味儿。许是因为这——”
脂粉味儿?
郭氏大怒,好你个渁竞天,竟真送了美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