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个月,荆雅彤和石侨的婚事就落板确定了,离开金陵城那天,碰巧郁青染患了风寒,卧病在床,就只好让绡儿和赵良钰进城替她去送送荆雅彤。
两人返回的时候,翠环也跟着他们来了庄子上。
此时天色已渐黑,翠环一进屋,就看见郁青染还躺在床上,屋子里连根蜡烛都没有点。
她不由皱眉埋怨道:“荷姑做什么去了?连蜡烛都不知道点了。”
郁青染转头看了她一会儿,“我在休息,她来点什么蜡烛啊!”
翠环叹了一声气,她进来的时候明明看见郁青染是睁着眼睛的,想了想,还是把没说的话咽了下去,自己拿了蜡烛点上了。
“我听绡儿说你病了,搁下荆府一大家子的事,赶忙就过来了,现在觉得怎么样了,请大夫来瞧了没?”
郁青染点点头,让旁边的绡儿扶着她坐起来,“瞧过了,没什么大碍。荆姑姑走了,现在府里什么事都落你头上了吧?”
翠环笑道:“可不是嘛,不过我也应付的来。”
郁青染也笑了笑,“荆伯父对你还好吧?”
翠环脸上不自觉地浮起一丝红晕,“嗯,至少比想象中的好。”
郁青染微微笑着,当初翠环还万般不愿意嫁到荆家去,甚至跑到了静香寺和那些姑子住在一起,八成还起过剃度出家的心思,如今嫁了过去,刁蛮的大姑姐也嫁了,丈夫又疼爱她,这日子才真的是越过越风生水起了。
翠环突然又有些惆怅起来,“子聪希望我再生一个孩子,可是他原本的那两个已经够我操心的了。”
郁青染想起,荷姑之前有说过,荆子聪的原配留下了一对龙凤胎,如今也已经八岁了,正是淘气的时候。
翠环又说起这两个孩子的劣迹,听得一旁的绡儿都皱起了眉头。
郁青染也没打断她,任由她说着,等到她说完了,才对绡儿道:“你也别站这儿了,还不快去给荆大女乃女乃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绡儿应着,跑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赵良钰突然进来了。
“姑娘,江公子送了一封请帖来。”
郁青染不由嗔笑道:“他倒把我看的紧。”
拆开一看,原来是江柏筠邀请她明天去江家小食铺。
翠环凑过来扫了一眼,“你这位小叔父倒挺喜欢你的,居然亲自给你写请帖,大姑娘和二姑娘都没这个待遇呢。我不管,你明天去也得带上我。”
郁青染看了她一眼,“荆大女乃女乃日理万机,居然还有空跟着我到处走。”
翠环笑了笑,轻轻模了模肚皮,“大夫说要经常走动,这样对胎儿有好处,而且府里那两个看着就让人心烦,我正好也出来透透气嘛。”
郁青染一下坐直了身体,惊喜道:“你是说,你是说你有喜了?”
翠环点了点头。
这个消息可让郁青染兴奋地睡不着觉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高兴,毕竟有喜的又不是她。郁青染想起荷姑曾经说过,人是要有朋友的,而朋友就是你会因为对方的高兴而高兴,对方的伤心而伤心,所以她不禁就在想,她既然会因为翠环的高兴而高兴,那她和翠环兴许能称得上朋友吧?
天不知不觉就亮了,虽说昨晚并没有怎么睡着,郁青染还是起了个早,照例去了田庄上。
庄明一见了她,就迎上来,“姑娘,这位王师傅说是要收购我们的次等粮。”
郁家田庄上的粮食收成之后,一般会分成几个档次,比如上等粮一般就给裕通这些有契约的大粮行,次等粮一般就给一些小粮铺,至于末等粮,一般是不会卖的,直接就处理掉了。
郁青染看向那王师傅,他的小眼睛笑起来眯成了一条缝,其貌不扬,肤色黝黑,是很普通的庄稼汉长相。
“小的王栓子,见过青娘子。”这王栓子说话倒是有礼有节的。
灿儿突然从王栓子背后跳了出来,“青娘子,这是我爹!”
郁青染一愣,随即点点头,也没多理会灿儿,看着王栓子道:“价格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次等粮虽说是次等,可质量也不差,很多普通人家还有一些小酒馆都是用的我们的次等粮,所以说我们次等粮的下家也有很多,价格肯定是不能再降的了。但我也得跟你说句老实话,今年收成不是很好,产量少,所以质量方面肯定也比不上往年的。”
王栓子很耐心地听完了,点头笑道:“小的明白,价格小的出的起,质量也瞧得上,青娘子不必忧虑。”
这人说话倒也爽快,郁青染也就没再多言,就让庄明带人去提粮,又让人带王栓子去账房付款。
郁青染转身要走,却被灿儿叫住了,“青娘子,下凌村今天开集,我们一起去转转吧?”
她礼貌地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今天有约。”
灿儿有些失望,“哦,你要去哪儿?”
郁青染不打算回答,也就没有理她,径自去了门房看账册。谁知那灿儿也跟着进来了,一连又问了几遍郁青染要去哪儿。
郁青染心里有些烦躁,抬起头不悦道:“去江家小食铺。”
灿儿一听眉开眼笑,“我也要去!”
郁青染自然不想带她,可那灿儿跟牛皮膏药似得,一直粘着她,还一路跟着她回了庄子。
翠环的脾气可不像郁青染那样好,她一看灿儿就知道这丫头的心思。
“灿儿姑娘是吧?”翠环主动招呼道,“你赶紧来帮帮我,把青豆和扁豆分一下。”
灿儿一愣,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个大圆竹框里面混合了大大小小的好几种豆子,这分明就是故意的嘛,哪有人正常情况下会把这些豆子混合在一起?
灿儿正要拒绝,却听绡儿在一旁说着:“这位是荆家大女乃女乃,在庄子上做客的,刚刚姑娘不在,她闲的无聊,就把豆子倒在了一起玩儿,谁知这回分都分不清了,奴婢看得眼都花了,灿儿姑娘聪明伶俐,眼力也好,还望帮帮奴婢。”
灿儿思忖着,既然绡儿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而且眼前这陌生女子身份也不低,她一拒绝势必会得罪人,以后想打进他们这个圈子,势必也会难很多。
这么想着,她不由道:“好啊,我试着来分一下吧。”
翠环就坐在旁边看着灿儿一粒一粒地捡着豆子,她看了会儿,就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了。
过了没多久,江柏筠派来接人的人就到了。
“灿儿姑娘,我和染染要去城里了,你慢慢挑拣吧。”
灿儿一下站了起来。
“咦,你挑拣完了吗?貌似好像没有吧。”
灿儿看着翠环的神态,不由强自压下了一口怒气,闷闷低下头道:“是啊,还没有。”
翠环“嗯”了一声,转身挽着郁青染就走了。
上了马车,翠环才对着郁青染数落道:“这种人就该好好整治,哪能让人随便牵着鼻子走,她想跟我们一起,就偏不让她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