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业凋落,可白家大院的开销半点不见缩减,反倒比儿时更为奢华。这可以从白老夫人头上繁杂堆叠的各色宝石珠翠上得到印证,当年,老夫人也是爱极了各种珠翠发饰,一个劲儿地往头上戴,时隔十年,老夫人头上的珠翠发饰有过之而无不及。
莫非,白家除了这些家业,还有其他家业?娘是否知晓这一切?白家还有什么是她和娘不知道的?
宫奇每到一家铺子,都会奚落一番,“这是你们白家的铺子?”“夜叉大人,铺里怎么没人?”“夜叉大人,不是说白家很有钱吗?我怎么瞧着半点没有生意。”……
白家的这些铺子,在唐如玉眼里,犹如破落户,这更加坚定了她把白浅浅带回蜀中的决心,“小表妹,白家家业衰败至此,不要也罢,干脆你直接跟我回蜀中,我给菡哥哥去封信,让他在途中接应,可好?”
白浅浅摇头。这些家业是娘的心血,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弃之于不顾。
白浅浅一行的行踪,早已有人报告给了葛氏。
“啪——”白底青花瓷杯摔在地面,应声而碎,滚烫的热茶泼洒出来,冒起屡屡轻烟。葛氏对白浅浅的忍耐到了极限,“这个死丫头,还真当自己是白家的家主?当我们是死人?”
“娘,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白娆娆在一旁劝说道。她并不像葛氏那样出离气愤,相反,她的内心几乎是欢呼雀跃的,这些年顾忌名声,白家上下几乎都不敢在明面上为难白浅浅,如今她自己作死,正好给了她们出手的机会。
“怎能不生气?我竟是低估了她!我当她只是心血来潮,没想到却是有备而来,想夺走我们白家的家业。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葛氏对身旁的夏嬷嬷说道,“通知所有掌柜到大院议事。”
夏嬷嬷点了点头,迅速出了院子。
白娆娆这才留意到,葛氏身边换了位面生的嬷嬷,“娘,你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位夏嬷嬷。”
葛氏说道,“徐嬷嬷受了伤,卧床不起,一时半会儿是不能用了,大院里其他嬷嬷用着不顺心,就让莫管家寻了夏氏。这夏氏虽出生乡野,去世的丈夫却是秀才,她也跟着识了不少字。”
“原来如此。”白娆娆说道,“我就瞧着这位夏嬷嬷和别的嬷嬷不同,娘还真有眼光。夏氏去了丈夫,又生在乡野,能入白家,在娘身边伺候,也是她几生几世修来分福分。”
葛氏就喜欢小女儿这张嘴,甜得腻人,“你呀,就喜欢恭维娘。”
白娆娆顺势倒进葛氏怀里,撒起娇来,“女儿说的句句属实。”
不多时,十几位掌柜陆续入了白家大院。葛氏吩咐仆人看茶,让夏嬷嬷侯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各位掌柜想来听说了鎏金阁易主一事,不知有何打算?”葛氏看了一眼众人,这些人都是她一手提拔起来,今日倒要试探一番,这些人到底对自己有几分真心,是否还能用。
“夫人,那二小姐小小年纪任性妄为,目无尊长,这样的人岂堪大任。夫人放心,北街花舞胭脂房唯夫人马首是瞻,任何人都休想染指。王掌柜那样的案件,也绝不会发生在我们花舞胭脂房。”说话的是花舞胭脂房陈掌柜。
“落雪胭脂房也唯夫人马首是瞻,从今往后,我落雪胭脂房绝不让二小姐踏足半步。”
“夫人,春花秋月茶楼唯夫人马首是瞻。”
……
众位掌柜的表现,葛氏十分满意,“我知道你们都是些忠心的,这些年为白家做出了不小的贡献,我代表白家深表感谢。可你们也要记得,谁才是你们真正的靠山,可别这山望着那山高,那些一门心思想着攀高枝儿的,最终只怕回落得个四脚朝天的窘境。在离月城,再高的枝儿能超过白家么?”
这番话,字字带着警告意味。不是她葛绵绵不信任众位掌柜,而是商场鱼龙混杂,难免出现几个叛离主家的。
众掌柜又是一番应承,这才出了大院。
掌柜们刚走,葛氏的院子就迎来了白妖妖。这两日,因为在祠堂称白浅浅为“正儿八经的嫡小姐”,葛氏对她颇不待见。葛氏想不明白,在她眼里聪慧无比的大女儿,怎回说出那般混帐话来。
“娘,我知道你对我在祠堂所说的话耿耿于怀,可女儿并非胳膊朝外拐,而是在帮你,也是在帮我和娆娆。”白妖妖说道。
“帮我?”葛氏不信。
白妖妖点头,“娘,你想想,虽然这些年老夫人不说,府里上下人等不说,离月城的街坊们不说,但并不等于不知道娘的过去。”她用的是“娘的过去”,绝口不提娘曾为妾室,这便是她的高明之处。
“老夫人,爹,还有娘对我和娆娆的疼爱,妖妖岂会不知,可真正论起来,二妹才是上官氏所出,虽然上官氏已经去了那么多年,可总有些人记得,其中就包括离月城的诸位商家。”
“上官氏当年在商场人缘颇好,结交了不少朋友,便是如今,也总有人提及她的过往,若我们一再淹没二妹,终有一日大家会指着白家的背脊梁开骂,说我们虐待二妹。到了那时那日,娘,你又如何自处?我和娆娆又如何自处?”
“娘,我知道这些年,你为白家,为和我娆娆付出了不少心血,可只有让大家知晓,二妹在白家与众不同的地位,才能彻底堵住众人的嘴。如今二妹强行执掌鎏金阁一事,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名声想来并不好听,这对我们而言,岂不更加有利?”
葛氏原本也是极通透之人,经白妖妖这么一说,瞬间转过弯来,“你是想说,让白浅浅出头,成为众矢之的,然后再想办法处置。到时候,她只会赔上自己的名声?”
“正是。”白妖妖不想对付白浅浅,可也不想眼睁睁看着白家落在白浅浅手里。
“可是,妖妖,此举太过冒险。”葛氏自有她的顾虑。白妖妖的提议纵然有理,可到底太过冒险,况且,她葛绵绵就从来不曾向任何人任何事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