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兄妹二人拨转马头回宫。裴敏中把他们送到宫门口,才自行离去。
二人走在回端敬殿的路上,宣惠看了看梁瓒,小心翼翼地问道:“三哥,方才吃点心的时候不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就变了脸色?可是因为裴世子邀我去他的宅子?”
梁瓒闷闷地解释道:“慎之是个至诚君子,不过是因我在场才那么问了一句。我只是有些气闷父皇给长姐的安排……自古以来,有几个公主成亲后还要跟公婆住在一起的?更何况,他曹名扬也不是长子,婚后开府单住也是常事。偏偏父皇非要长姐做个贤妻孝妇,伺候曹名扬那个小人,还有他的父母!长姐她几时才能过上舒心日子?”
“本来我想着,离我去就藩,怎么着也得一两年。到那时,长姐估计日子已经过安稳了,也生了孩子,我也就能无牵无挂地走了。谁知道被贵妃娘娘这么一通搅和,连带着我也要早日离京了。这一走,怕是此生再不得进京,长姐可怎么好……”说着说着,梁瓒堂堂七尺男儿,眼眶竟然红了。
宣惠安慰道:“三哥不要这样想,只要你在藩地一日过得好,京城就没人敢欺负长姐。再说还有我和母妃呢!”
可她自己也知道这话有多苍白。自己以后要远嫁金陵,鞭长莫及。父皇在时,长姐固然不至于受欺侮。可若父皇不在了,贤妃也是寂寞深宫了此余生的路,哪里还能顾及旁人呢。
次日一早,端敏身着大礼服,先去辞了奉先殿,再到坤宁宫拜别帝后。
元和帝示意女官给端敏赐酒,待她饮毕,说了一番训诫之语。皇后也如此这般,随后宫中各位嫔妃便将端敏送至景运门。
曹名扬早就在保和殿旁的右门等候,见端敏步辇过来,便上前揭帘,扶她上轿。
饶是端敏平日稳重端庄,毕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曹名扬伸出手稳稳地扶住她,让端敏踏实不少。
她透过盖头影影绰绰的光影,瞧出来曹名扬大约是个长相周正的青年,心里更是放了一半的心。
只要驸马不是个貌丑猥琐的,端敏相信以自己的真心待之,总会换回几分真诚。
之后二人就在公侯百官及命妇的簇拥下,到了公主府。
元和帝看着长女的轿子远远地出了皇宫,轻轻地叹了口气。转头看见身后的宣惠,他又想起来在出云庵的和靖,没来由一阵心酸,却又怕人看见,便急急地回了乾清宫。
到了第三日,便是端敏回门的日子。皇后按照规矩在坤宁宫设宴,请了后宫众人相陪。
端敏还是那样一副温婉的笑容,只是头发都梳了上去,变作妇人的发式。
皇后对于端敏婚后的日子漠不关心,只是碍于规矩问了两句,端敏答道:“宅子是父皇命人新修过的,自是一切妥帖。驸马……也很好,公婆都很开明,小姑也懂事。母后不必牵挂,女儿这几日过得很好。”
皇后便笑道:“我就说嘛,老三那是个急性子,还没点主见,听风就是雨的!当初跪在太后院子里不走,怕人欺负了他姐姐。这下可好了,老三该没话说了吧?这武断的性子可是得改改!不然以后到了封地,怎么做个贤王呢!”
近些日子,皇后十分得意,时常把裕王和安王成亲后去就藩的事情挂在嘴边。贵妃又因受了太后、皇上的责罚,自觉没面子,称病不出。
今日端敏回门,贵妃也没有去赴宴,裕王去前头款待曹名扬的宴席上露了个脸,就说要去贵妃宫里侍疾,匆匆离开了。
贵妃在正殿宴息室等了裕王好半天才等到,不由埋怨道:“火烧眉毛的事情,偏你还是一副慢吞吞的样子!我还不都是替你、操心,真是枪头不使劲,捅折枪杆也白费!”
裕王皱眉道:“母妃您怎么越来越碎嘴了!方才外面招待端敏的驸马,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早早地走了,不是太不给人面子么?”
贵妃撇嘴道:“那家伙眼里只瞧见承恩公府势大,哪里还把你放在眼里!你想着给人面子,人家也得稀罕要啊!”
裕王不耐烦地道:“有事您就说事!这种话可是您的拿手本事,三天也说不完!还是说正事要紧。”
贵妃怒道:“你这个小兔崽子!我说两句怎么了?把你生养大,连句牢骚也发不得……”
她见裕王作势要走,才急急打住了话头,拉他坐下说道:“昨儿我使了好些钱才打听出来的,你父皇想把岳州封给你。你觉得怎样?”
裕王疑惑道:“本来也不准备去,您打听这个有什么用?封地在哪儿不是无所谓的事情吗?”。
贵妃一指头点在裕王的脑门上,气道:“你除了在酸秀才、狐媚子身上下功夫,也用点脑筋在大事上行不行?你这个时候越是争,太后他们就越是放心,你要是不挑地方,他们那就肯定了你不去,还不得另想招数折磨咱们娘儿俩?”
她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为了让你去就藩,说不定还给块好地方呢!就算你不去,可封地还是你的啊,赋税也都不少收,咱们当然得争块好地方!退一万步讲,假如咱们没争过太后,你还是得去就藩,那好地方的用处可就更大了!”
裕王这时也来了精神,说道:“岳州地方是不错,人口多,也富庶。可是架不住那里有个王锦堂啊!那个老狐狸,吃骨头连渣子都舍不得吐。他手里又有那么多兵,要是我去了岳州,还不是要被他生吞活剥了!落不下什么好!”
贵妃笑道:“你可总算说到点子上了!不仅是王锦堂在那儿,而且岳州离京城那样远。假设你真去了,万一你父皇……京城这里有个风吹草动,等你到的时候,只怕人家龙椅早就捂热了!”
裕王点点头,又郁闷道:“只是父皇都这样考虑了,太后那边肯定不会答应给更好的地方了,咱们怎么办?”
贵妃没好气地道:“你天天就知道问我!我说话你又不想听!天天这样不动脑子不操心,日后做了皇帝也坐不稳当!”
裕王道:“那不是还有您嘛,您垂帘听政不就好了!”
贵妃乐得眉开眼笑,说道:“乖儿子,娘就知道你是个孝顺的!”